葛天兆清醒得比朱厌君预料得早,在被盗趾抓住机会与时间杀了大量有生力量后,葛天兆只三天便找回了理智。
盗趾甚为遗憾。
朱厌君也甚为感叹,几十年不见,阿父有进步了啊。
盗趾:“....”虽然葛天兆是国君,我是奴隶,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可怜他。
经此一事葛天兆大概也想起自己二女是什么德行,之后不论朱厌君如何挑衅都不动如山,朱厌君犹豫了一番要不要拉老娘下水。
盗趾大奇:“你还有什么缺德招?”
“画他和阿母的辟火图,你知道的,男女,尤其是感情很好的男女,都喜欢玩点花样。”
盗趾:“....你为什么会知道父母....”虽然没子嗣,但盗趾仍旧无法言语。
朱厌君也很无奈:“他别在脑子里回味我也不会知道。”
盗趾:“....他俩确实是你亲生父母。”不是亲生的,早弄死你了。
思考须臾,朱厌君道:“还是算了,贵族私生活都乱,群体多人行都是宴饮常态,阿父阿母虽然私生活不乱,但贵族基本的脸皮厚度还是有的。”
盗趾赞同。
无法再走捷径,只能死扛,关城如同石磨,两边的人源源不断的投入石磨中磨碎。
一天、两天、一旬、半个月、一个月....唯一喘息时间居然是天幕出来的时候,两边都想看看天幕会说什么,从天幕中获取情报。
“这一期我们聊的是赤帝的财政,因为聊了这么多,肯定有人好奇一件事,赤帝又是义务教育,哪怕她的义务教育不是包所有孩子的教育,而是头两年免学费包所有书具文具还有食宿,之后每年都要考试,考过了就能继续免费读,考不过就卷铺盖回家,最终留下的也不会是小数目。毕竟我们不能小看人为了编制的那颗心,不论赤帝将标准定得多高,学生都会卷上去,这点我们也可以从史料中看到,赤帝平均三五年就会调整一次及格分,调整到最后她自己都麻了。总之,官序就是一座无底洞,金山银山砸下去连个响都听不到。”
“虽然服三年徭役,但徭役管饭,超期后还会给工钱。别小看这点,从古至今,徭役大部分时候都是不管饭,要服役者自带干粮。这也是为什么很多百姓造反会挑服役时,甚至有人因为服徭役耽误了时间,无法及时赶到而造反,明明服徭役迟到不会被杀,只是会被训斥或打一顿,却还是反了。根本原因就在这,的确,迟到并不会被杀,但徭役是自带干粮啊。古代平民百姓服徭役时带的干粮充其量让自己不饿死,而失期了几天,徭役还是要服多少天,那这些天的口粮怎么办?一边服役一边吃草?这不是死路一条吗?赤帝管饭的做法充分保证了平民百姓没有怨言,在家在工地上都是吃饭,工地上吃还管饱。”
“...在位期间一直在大兴土木,还有数百万常备军,定期迁都....林林总总下来,金山银山都不够花,她怎么做到的?要知道后世王朝的财政很长时间连徭役都要百姓自带干粮。”
“或许会有人说,那不是靠重税吗?赤帝收税收上天了,超过同时期与后世大部分王朝。但这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她收税收得比大部分人多,你当当时的老百姓是傻子吗?支持谁不好支持一个税收得最狠的?”
“确实,史书记载赤帝收税是十税二起步,最高能达到十税五,只在天灾时减免税赋,其它贵族的税赋一般在十税一左右。但我们必须考虑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赤帝收的十税二是所有税钱,没有乱七八糟的杂税,你交了这二就不用再交了。而其它贵族,人家那十税一是田地税赋,你把各种杂税和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税加起来,最终拿走你一半的产出都算是老爷大仁大德。”
“当然,这样一来就又出现一个新问题,赤帝税收得这么少?她怎么赢的?养军队搞基建不花钱吗?是花钱,但赤帝她为了省钱连男人都能不睡,何况别的。贵族花钱的大头是什么?后宫,宫室与陵墓,古代帝王修陵墓,耗费国库三分之一甚至更多的钱都正常。赤帝她只睡君离,不花钱;宫室,她根本不修宫室,而在住在被她改成办公区的台城;陵墓,之前已经说过,赤帝没有任何事死如事生的精神。贵族开销的大头被她省了,再说开源。”
“《幽冥记》里说幽冥审判赤帝时,赤帝生前杀人千八百万,泰半是官吏,这个数字肯定有夸张,但水分也不会太多。百万肯定有,而被杀的是百万,罪不至死,流放与牢狱的又有多少呢?如此多的官吏,要说完全没有贪官污吏是扯淡,史书上也能找到赤帝宰贪官的记载,还不少。但是,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留意到一件事?”
文华君甩出大量历史记载,天幕下的众生皆仰头专注的看着,很快发现问题所在。
每个处理贪官污吏记载的最后都有一句:抄家。
“看到这里,大家应该发现了,赤帝她很喜欢抄家,尤其是喜欢抄官吏的家,不管你最后会不会被杀,抄家都是基本门槛。而赤帝她的官吏,之前说过,十个官吏只一个有幸正常死亡。这样的杀戮下,官吏们肯定会害怕,同时赤帝每年都会查账,为此还专门养了万余官序出来的数算人才,贪污的门槛也很高。这样的条件下,官吏们能贪污多少呢?当然,即便贪了也没关系,钱最后还是会回到赤帝手里。”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赤帝没有储蓄爱好,国库收入多少钱她就花多少,还借贷。”
文华君列举了大量赤帝借贷的记录。“这分明就是远古版国债啊,不过远古时代发国债,还能让人心甘情愿买账,赤帝的债务信誉一定很高。啥?她明明没还债?而是通过人死债消解决债务问题的?呃,那是我们在后世看才发现的,但当时的人看不到。而赤帝她只是干掉一部分债主,并非干掉所有债主,没被干掉的债主都赚到了钱。人性嘛,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同理,赤帝借贷,人们也只会看到赚钱的债主而看不到被干掉的债主。”
“这些钱赤帝都花在了有用的地方,修建水利与道路,修得丧心病狂那种,前者修水利修到给每个乡修一条水渠,给每个里凿井,道路倒没做到村村通,但起码一半的乡有路。水利推动了农业的发展,增加粮食产量,而道路是商业的基础。”
“....赤帝重农抑商从不鼓励商业?甚至打击商业发展。她确实不鼓励商业,但商业会因为她不鼓励就不存在了吗?更别提赤帝对商业的打击方式不是不允许经商,而是收税,商税十税四起步,上不封顶。这确实有效的遏制了人们对商业的热情,这么高的税,大部分人都不可能发家致富,而商贸还有风险,远不如种地稳定。但大部分人,不是少部分人,而这少部分为赤帝提供的商税....”
又是大篇史料,商税数字惊人。
“....商人居然会配合这么离谱的税?为什么不配合?赤帝虽然收高税,但她收了钱会办事啊,商贾出行的便利与安全都会提供,缴税后剩下的六成是自己的。而其它贵族,能给你留一成都是大仁大德,但实际上更多的连一成都没有,因为大部分商贾都是贵族的门客与家仆,你人都是别人的财产,何况赚的钱。”
“....必须得说,某种角度上,赤帝最后能赢天下必须感谢她所有对手的大缺大德。她不需要完美,只要横向对比,比别人好就足够,虽然历史证明,别说横向,就是纵向她也千古一帝。她的这些财政神操作,后世也有帝王想学,但结果嘛,全部翻车,用自己惨烈的失败向我们证明赤帝究竟有多牛掰。”
盗趾:“....还真是。”
辛筝缺德没下限,架不住别人更缺德更没下限,而搞钱...哪怕盗趾没接受过贵族政治教育也能看出赤帝搞钱的路子有多极限操作。
文华君大抵是完全放飞了,盗趾等到第二次喘息时等到的天幕却不是赤帝的功绩,而是一本小说。
文华君很认真的将幽冥记的内容念了一篇,因为是文言文写的,并不长,不足十万字,但内容很有趣,描绘了一个活灵活现的地府。
最早的亡者怎么在幽冥挣扎,不想忘却前尘,却又因为幽冥的规则而慢慢遗忘,直到九幽苏醒,在一番同九幽的过招后这才得以选择忘与不忘。
这有点出乎盗趾的意料,看九幽那无差别针对所有人的精神,还以为这是个纯粹的恶神呢。
因为幽冥记是以连山默的口吻告诉无忧幽冥趣事,所以主要脉络是赤帝,但也不免牵扯到与赤帝有关的人。
比如濁山姮。
“...赤帝还没下来她就在幽冥磨刀霍霍为赤帝下十八层地狱做准备,相信任何人看了濁山姮的这些努力会觉得,濁山姮对赤帝恨之入骨,生前的君臣佳话全是演技,没有任何感情。但这篇小说却写得很有意思,你说濁山姮对赤帝无情吧,她让赤帝下十八层地狱的心是十二分真,但君王排行榜出来后赤帝不是第一名,她又第一个跳起来。就...真相爱相杀,我想宰了和我认为你是最好的帝王,无人能及并不冲突,难怪那么多人磕她俩CP,我看了都想磕。虽然这是小说,但写得超传神,就跟真的是她俩在幽冥的情况一样。”
彭祖喝着甘豆羹对濁山姮笑道:“听起来你对赤帝的感情很复杂呀。”
濁山姮:“...我现在还没死呢。”
“所以你是铁了心这辈子要和她再战一轮?”彭祖好奇的问。
濁山姮坚定道:“前世是我犯了很多错误,今世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我会以最强的宁州迎接她,而她已失国失帝都资源,我不可能输。”
彭祖还能说啥,只能表示那你加油。
“我想去汜阳看看。”鯈道。
濁山姮不解:“你去汜阳做什么?投靠赤帝?”
彭祖笑答:“好奇赤帝,想看看她什么样。”
濁山姮笑:“你别闹了,冀州如今乱得跟一锅粥似的,你有几条命够满足这份好奇心?”
“我的生存能力很强的,肯定能平安回来,你若不放心,可以派人跟着我。”
濁山姮拒绝,这兵荒马乱的,鯈呆在安全的蚕邑就很好。
见濁山姮态度坚决,彭祖也不再说什么。
用完朝食,彭祖出台城去自己的医馆,濁山姮去处理政务。
虽然隰叔原计划不是让濁山姮这么早亲政,并且看天幕的说法,濁山姮亲政后自己会离开,让濁山姮更好的接过权力,奈何计划没赶上变化。
虽然辛筝此时更落魄,也没了前世的机缘,但只要她还没死,谁也无法放心,更别提其它竞争对手的存在。
濁山姮也被迫卷了起来,四处征战,力求在最短时间控制整个宁州。
从赤帝的情况来看,这一场乱世比得就是谁先掌控一州便可以一州之力横扫六合。
但这么做的工作量....父女俩现在已忙得没有隔阂了。
处理完一堆简牍的间隙,隰叔忽问正在学习的濁山姮:“下个月就会给你提前加冠亲政,你打算几时与彭祖成婚?”
虽然看不上彭祖的出身,但未来已不可知,而辛筝还活着,隰叔对濁山姮的婚姻与私生活已经看开,若这一世重蹈覆辙...随便吧,濁山姮开心就好。
濁山姮:“赢了辛筝或者辛筝死了以后。”
隰叔愣住。“你对自己没信心?”
毕竟是亲父,濁山姮犹豫须臾,坦诚道:“我会全力以赴,但若辛筝还是天幕里的那个人,我很难赢。”
天幕介绍得越多,濁山姮越理解赤帝的可怕。
赤帝的很多政策都是很好的,但真的没人想到过吗?
不是没人想到过,而是没人能落实下去。所以想得到也没意义。
哪怕费力追赶,濁山姮也不确定自己能追赶到什么程度。
“若不幸重蹈覆辙,只是情人的他也不会被连坐。”濁山姮道。
与她成婚后彭祖将自动成为贵族,而辛筝那个混蛋,就算用贵族为官,愿意赦免贵族的家眷,也并非赦免整个氏族,而是除生汝者及汝生者,皆不赦。
同姓的兄弟姐妹固然在不赦的范围,但异姓配偶也包括在不赦里,没人理解辛筝什么逻辑。
真以为贵族多在乎自己的配偶?
一旦利益解绑,巴不得马上换个更有利益的,辛筝帮这些人免了道德困扰:不是我想换配偶,而是原来的配偶被流放了,我不得不换配偶。
濁山姮倒是猜到了。
婚姻结两姓之好,贵族的配偶必然是贵族。
我把你的配偶赦免了,那我是不是还要赦免你配偶的家族?
就算只赦免配偶,也有风险。
我怎么知道你的配偶不会想报仇?或者自己没能力,但在别人报仇时帮点忙?
若彭祖是贵族,濁山姮会毫不犹豫的与他结婚,反正不论结婚与否,彭祖都符合辛筝的流放标准,但彭祖不是贵族。
濁山姮加冠亲政的日子很快到来,权力到手,别提多爽,直到翌日。
彭祖离开台城后没回来,派去保护他的人只带回他的手书:我去汜阳见赤帝,明岁必归。
濁山姮拿着手书满脸不可思异。“我前世被人甩,今世居然又被人甩?”
隰叔欲言又止。
濁山姮道:“阿父你想说什么?”
“有没有一种可能,前世今生甩你的是同一个人?”
“他不叫鯈。”
“你以前见到的那一堆鯈难道是本来就叫鯈?”
“那他也不一定是鯈。”
“你前世的儿子叫彭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