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天的, 窗帘紧闭,房内红光交错,弥漫着一股铁锈味。
白纸上粗劣画就的阵法暗暗, 散发出诡异的光芒。
纸的边角被你用各式首饰压住,防止过于轻薄的纸张无意中离开了它本应在的位置,影响效力。
“西林汉米敦小镇外, 森林中的柯达尔古堡,薇诺妮卡·柯达尔。”
你用银簪蘸血,在空中写下一行字。血红的字符几秒后扭曲变形,融合成一个血红色的球,莫名而起的火焰从球的底端燃起。
“豁──”
火焰吞噬了血球, 坠入阵法中心,阵法外缘断续血迹绘成的图案开始旋转, 相遇、层叠, 继而分离。从火球所落的圆心开始, 火焰高蹿,沿着画好的轨道一路烧过。
卧室里火光烛天,你偏过头看向梳妆镜,扑面而来的热浪扭曲了镜中的脸庞。
当所有的连线都被火焰填满,满室烘然骤然终止,转为幽暗蓝光, 在你不适应黑暗的眼中勉强撑起一点光亮。
“谁?”
熟悉的男声传来,伴随着似乎不经意流露的威压与森寒。
神之子被人世打扰的薄怒。
你讨好的干笑几声:“哥哥, 是我, 你还没起床啊哈哈哈……哈……哈……”
对面愣了几秒,转而毫不掩饰他的惊喜。
“伊薇尔,这是你第一次亲自来找我。”
用的虽是陈述句, 你依然可以听出话语里的激动。
“奥达呢,为什么他不在?你一个人贸然联络我太危险了!”下一刻艾斯本就发现事情不对头,“出事了?”
“我没有!我不是!哥哥你不要胡乱猜测凭空捏造!他只是出差去了!人家现在比你忙!”
你触电一般跳起来反驳遥隔千里的艾斯本,一时间扯到脚上伤口又不敢大声呼痛。
“……嘤Orz。”
艾斯本难办地撑起下巴,看着红木长桌上幽光漫散的水晶球,开始了他的家长叹气。
“唉──”
叹的你毛骨悚然。
大佬,为什么您这百转千回的吟唱带着家中傻瓜孩子干了傻事还死不承认的无奈?
“好的好的,我的甜心,知道你没事了,刚刚又跳起来撞到哪了?”
你犹豫地开口:“我说是头的话,你信吗,哥哥?”
“不可能,你没那么高。”艾斯本否定的比你上回还迅速。
你:“哥哥,这个世界就不能对他人抱有更多的爱意与善良吗?”
说好的兄妹情呢?你的亲情或许就要在光明神毫无打扰的情况下单方面终止在今天。
艾斯本:“伊薇尔,你确定要和魔王探讨爱与善良?”
……
完败。
你:“……您说的太对了,我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艾斯本:“谢谢甜心,活了几千年还镇不住你才是哥哥的失败。”
你突然想去找文森特玩。
至少从年龄上来说,你们之间能力的差距还有抢救的余地。
“伊薇尔,到底怎么了?”
艾斯本抱起水晶球,如抱揽婴孩般护在怀中,从红木长桌后起身。
优美的手指拂过高至天花板的古籍架,步入通向寝卧的过道。过道拐往右边,一路大窗开落,他双手捧起水晶球眺望不远处绿意盎然的森林,从古堡最顶层的建筑。
他的孩子在故意拖延时间,他也乐得陪她周旋。
不过,艾斯本很好奇是什么才会让一向咋咋呼呼的你犹豫不决。
也许真的出了什么事,可他的孩子不愿告诉他。
这就是人类说的长大必经的阶段吗?
“……假如需要哥哥过去,哥哥现在就──”
你赶忙截下话头:“真的不用了哥哥!现在兰顿闹天花,宫里面看的可严了,要是你被很多人看见,引来……那个人,轻易就能置我们于险境。更何况,老师还不在。”
“好吧,伊薇尔长大了,嫌弃我了。”艾斯本叹气×2。
你:“这个真没有。”
艾斯本:“你有。”
你:“不可能有。”
艾斯本:“我说有就有,知道了吗?”
你:“好的哥哥。”
卑微,弱小,无助,忧伤。
“兰顿也有天花?宫里?”
“对啊,太可怕了,看着挺吓人,哥哥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治这种病吗?”
终于问出来了,艾斯本嘴角挂上一抹了然的笑。
“……恭喜你,伊薇尔。”艾斯本用祭司服宽大飘逸的袖口掩嘴打了个哈欠,“问对人了。”
“我有幸收集到一本古籍,其中一本上便记载了跨海之遥的东方大地上,人们如何治疗这种疫疾。”
“什么方法!需要什么药!”听见这话,你振奋得难以自抑。
老家伙就是老家伙,几千年不是白活的。
“什么药也不需要,一卷长毯包裹紧病人,放在壁炉边烘烤,病人难受呼喊也不能轻易搬开。”艾斯本轻描淡写地吐出下一句话,“可惜,救活的人不少,死的人也挺多。”
“看你敢不敢用了。”
凯撒假装咳嗽复发,靠在大床的靠背后放下垂幔,对前来的尤利塞斯先生解释自己大概是旧疾重患,非常感谢他前来救治。
“……亚瑟殿下,您的病以静养为主,等天气再暖和点也许就没事了。”尤利塞斯收拾起自己用来吃饭的看门家伙,准备就此走人。
微风从外吹来,细小的黑片破碎飘散。
那是被撕碎烧焦后的纸片,带着点血腥味。
“好的,我会认真听取您的医嘱。”凯撒虚弱地撇过头再咳了几声,“不过,我听下人口中说,公主殿下似乎染上了天花?”
尤利塞斯佝偻的身躯微不可见地僵硬了一瞬,用后背对着凯撒道:“……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凯撒回答地流利自然:“假如不是伊薇尔殿下足够的善心,也许我就死在去年冬天的那场高烧里了,您对此应该也有印象,不是吗?我很感念她的恩情,所以多了问一句。”
“那么,先生,伊薇尔殿下的情况如何了?她的病情有起色吗?”凯撒追问,“我久病之下,对医术也有些耳闻,在西林时听说过一二治疗天花的方法……”
尤利塞斯花白的眉毛耸了耸,转过身来。
“西林的法子?”
“不,不是,是大海之外的奇方。”凯撒神秘地微笑,朝尤利塞斯招招手,“在医术这方面,我毕竟只是个平信徒,远远比不上您,但是如若您有兴趣,当作故事听也未尝不可?”
尤利塞斯裹着一层鸡皮的老手捋过他挺翘的小白胡。
他犹豫了几秒钟,终于上前。
……
顶着头脚两处口子,你今天压根就没有出去进食。
外面的人确认过你在之后,也没有更多的为难你。
他们的职责只是保证你没有逃走,上面也没有除了看守公主之外更明确的要求。
最后的丧钟还没有敲响,不到那一刻,谁也不能保证今日落难者明日是否又重回云端。
没有必要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尽到职责,不伤害到自己的利益,你爱干什么外面的人都懒得理你。
这大概就是他们只能做普通侍女与侍卫的怠惰吧。
卧室的帘子一拉,今日失血过多,你现在只觉得头晕脑胀,想要好好休息。
西林,柯达尔城堡,艾斯本敲敲水晶球,奥尔德里奇的脸浮现于上。
“你现在不在皇城,奥达?”
奥尔德里奇正在魔法协会的支行享受夜光餐厅的美好氛围,解决自己的晚餐问题。
公务出行,食堂为重。
一人用餐,吃撑管够。
来来来,加鸡腿!
莫名其妙地被cue,不过奥尔德里奇还是拆下腰间水晶扇形吊坠,用手半掩去吊坠表面挡住别人投来的视线。
“嘘,小声点,这里人多,容易被人发现。”奥尔德里奇放下餐刀,轻声道,“兰顿最近封锁的挺严,我现在确实在外边,一时半会回不了皇城,得等城门解禁,怎么了?”
“兰顿最近是否天花蔓延汹汹?”艾斯本自觉地压下声音,低声道。
奥尔德里奇拧眉细思几十秒,终于回忆起被埋在记忆深处的八卦,他今早用早饭的时候听来的。
“确实,听说是皇宫内部有人得了天花,不知道其他地方有人再受染。估计最近封城就是因为这个。”
艾斯本沉思一会道:“我知道了。”
罢了,既然伊薇尔不愿意他现在过去,等奥尔德里奇回去之后他再做打算,免得万一出状况,牵连到他的宝贝。
夜深月高,中天清明。
你在睡梦中听见外头奔跑而过、整齐有序的脚步声。
随后不知过了多久,你的窗户被人敲响。
“伊薇尔?”
有人在外面喊你的名字。
你茫然地翻了个身,迷迷瞪瞪睁开眼睛,小心的敲打声振动玻璃。
瞪了一会床顶,你彻底清醒,翻身而起掀开窗帘,一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窗外焦急等待的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伊薇尔,看见你还能安心睡觉我就知道你没有出大事了。”
是凯撒。
他裹着一身单薄的亚麻睡衣就跑了出来,春日早晚温差大,冻得微微哆嗦,见你起来高兴地探着脑袋朝你挥手。
你吓了一跳,赶紧卸下锁拉开窗户,脚站在床沿,双手撑在窗框上,道:“天哪,你怎么就这样来了!你会被侍卫发现的,亚瑟!等等我给你找一件厚点的披风,外面太冷了你身体不好……”
凯撒从窗外握住你的手。
“不必了,我只停留一会,听我说,伊薇尔。”凯撒的神情逐渐严肃,“不用担心侍卫的问题,现在宫内大多数宫殿的守卫都在赶往爱德文陛下的寝殿,我怀疑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相信以你的智慧已经能够猜到无非两种情况……还有,尤利塞斯那里,我白天已经成功传达了信息,他应该没有起疑。”
“那天我看见文森特身边的仆从引你回去之后,你便再也没有出现,我哪里也找不到你,我很担心,没想到你居然在被困的情况下还能够主动联络上我。”凯撒摇晃了一下你的手,“我很高兴,我能够帮上你的忙,伊薇尔。这样看起来,我并不像一个没用的家伙,多少还能有点用处……”
“你当然不是!你……”
“我更高兴的是,你会如此信任我,让我知道自己是被需要的。”
凯撒眉眼弯弯,他与你十指交扣,拇指摁合。
天上独一个月亮,因为原本该是细碎的漫天星辰——
现在都在他眼里。
“以后来西林吧,西林很美,气候也暖和。”凯撒偏头,淡金色的卷发随动作朝□□斜,灰瞳微闪,朝左上方灵动一转,“你会喜欢的。”
他在回忆故乡,假如以后多了这样一个鲜活的存在参与他的生命,细雨灰蒙的王城也有了可爱的理由。
“我……”你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抱歉,还没有办法向你许下承诺,因为我害怕没有办法对你践约。”凯撒松开了你的手,“轻易许诺尚未拥有的东西,简直糟糕透顶。”
“再过几年,我将有资格真正站在爱德文陛下面前向他祈求原谅,因为我肖想他的女儿。”
“从小时候马车上那一瞥,我就记住你了,伊薇尔。”
【恭喜玩家获得CG『星辰昨夜』,愿玩家再接再厉,再创佳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