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吴海成有点无聊, 开始跟温黎有一搭没一搭讲话,车速依旧保持平稳,时不时拐个弯温黎还得牢牢扣紧车座墩子。www.maixi9.com
“我爸妈给我寄了东西, 叫我去拿。”
“哦。”吴海成没在意, “我看你也不像家里条件不好的, 咋就想着来咱红旗村当知青?”
这话好多人都问过,温黎一如既往用同样的话语回答:“想来就来咯!”
“还真是随心啊……”吴海成笑,“你来咱红旗村多久了, 一直住萧家受得了萧贺钦那男人吗?”
温黎一头雾水,看着他圆溜溜的寸头后脑勺, 不知所云。
“他……他挺好的吧。”帮了她好多次呢, 反倒是自己经常麻烦人家,就是不知道这个吴海成问这个问题干嘛。
“萧贺钦你都受得了?”他一副惊讶的样子,弄得温黎更加好奇了。
“怎么了?”萧贺钦刚开始对自己确实不咋滴, 每天一副凶巴巴样子。但是后面他俩熟悉了之后也挺好,至少不会自己问一句话都不带搭理的。
“就那人吧……”吴海成还真不知道温黎这柔柔弱弱的知青居然觉得那萧贺钦好,这可叫他咋说。
“他平时不是老爱板这个脸?你不怕她?”温黎还没回话,他又道:“咱村可没几个女同志不怕他。”
“有吗?”温黎奇怪, “崔珍华和钟惠惠不就挺爱找他玩?也没怕他啊。”
那两人简直就是萧贺钦的狗屁膏药, 一见着就贴上去闲聊,而且看着萧贺钦对两人的态度也挺温和。
其实本来这事跟温黎也没什么关系, 毕竟别人的事儿她犯不着关心,可刚开始的她确实有些郁闷。
为什么萧贺钦这男人无缘无故就看自己不顺眼, 反而对其他人都笑嘻嘻?
好吧,也没有笑嘻嘻,不过态度是要比自己好很多的 。
可那也是过去了,现在他虽然还是一副沉默严肃的模样, 好歹不会给自己使脸色,本来她就不想在这里待多久,别人的看法还是不要太在意的好。
免得凭白惹了自己不快,看开些不好吗?
吴海成闻言停顿了几分钟,刚好两人走到一处上坡,他吃力蹬腿还要开口说话,声音已是一喘一喘。
“崔珍华…人两个…从小跟萧贺钦玩到大的,当然…对她们好,不过啊……”
“萧贺钦对她姐才是最好的。”
这话温黎倒是赞同。
跟他们生活的这几个月来,萧贺钦只要能帮他姐分担的活计他都二话不说上去帮忙,这样乖巧懂事的弟弟,哪个姐姐不想要。
车行驶到平坦的泥地,终于没那么颠簸,吴海成又开口问:“哎!萧贺钦那事儿你知道不?”
那事?温黎皱眉,“什么事?”
“萧贺钦啊……”吴海成居然开始卖关子,一直故意不说让温黎抓心挠肺好奇死了。
“他怎么了?”原谅温黎的好奇心真的很重,对于萧贺钦这个人她其实不是很了解,八卦她一向是爱的,“快说呀!”
吴海成有些惊讶她的态度,不像这年头一些小姑娘,咋一点也不害羞,问起话来语气还不小,他轻笑一声。
“萧贺钦…差点把人打死了!”
“这事儿你肯定不知道吧!”
温黎自然是不知道,这话同时也在她心底荡起不小的波澜,她忙大声问道:“怎么回事啊?”
感觉萧贺钦应该不是会无缘无故打人的吧,是谁惹了他?还是做了什么看不惯的事情?
不知道怎么的,明明他俩相处也才几个月,温黎却从没觉得他像个坏人,也不是那种爱生事端的男人,真是越不知道越想知道。
“你说啥?”吴海成故意逗她。
“我说!”温黎扯了嗓子,喉咙都有点发涩,“我说你赶紧说啊!”
风有点大,一路的颠簸把温黎的几句话语湮没在陡峭的山地,破碎的嗓音是女儿家特有的娇憨。
吴海成又笑:“这你要问萧贺钦啊,我咋知道怎么回事。”
“不可能吧。”温黎斜眼瞧他,却只能看见他的背影,“那你干嘛问我,不说我不就不好奇了?”
吴海成力气还挺大,两人都走了半小时了,也没见他有停下来喘气的意思。
“萧贺钦就是无缘无故打人呗!被支书教训了一顿态度还恶劣地不行,差点就给逮去坐牢了!”吴海成吊儿郎当,“我说,你这柔柔弱弱的女同志还是要小心点嘞!保不齐哪天就被这小子给揍一顿!”
温黎:“……”
“我又没惹他,他做什么要来打我?”这话要是开玩笑温黎还信,他那人怎么看也不像会无缘无故打女同志的啊。
“嘿!你还别说,那男的就是被萧贺钦给无缘无故打的。咱支书可是问过他了,他说看人家不爽就要打他。”
“你说说,这人贱不贱那!”
“什么贱不贱,别说脏话!”温黎反驳,不太相信这人的话。
一开口就是问她对萧贺钦的看法,又能是多喜欢他的人,不会是挑拨离间吧?
“嘿!你别不信!那天我可是亲自在场的,支书问话萧贺钦就是这么个回答!”吴海成嗓门加高,把着龙头的手紧了紧,拐个弯颠簸两下,直把温黎抖得差点摔下车。
“而且啊,那个被打的男人还说不跟萧贺钦计较,说也不要他赔医药费,就这样算了。”吴海成说到这里轻笑一声,颇有点不屑,“我看,肯定是萧贺钦私底下威胁那男的,要不然不可能救这么算了。”
说罢他还嘟囔一句:“换我肯定让他死!”
最后一个“死”字说得有点轻,被一路稍稍强劲的温热风湮没,温黎没听清,看着掠过的田野风景,陷入沉思。
“我觉得他应该…不会是那种人……”
吴海成把她送到等公交车的路口就走人了,随口回答她一句:“下午只有一趟三点的车,过了就没了,你自己想办法回家!”
话尽他一蹬脚踏板,快速朝前方骑去。
温黎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也没问,戴着顶黑檐帽耐心在原地等待公交车的到来。
现在是九点零五,要是按照吴海成刚刚说的时间,她还要等无十分钟,有得无聊了。
看来下次还是不要轻易来县城了,怪麻烦的。
温黎胡思乱想着,公交车总算在九点四十五来临,比预计的时间早了十分钟。
这年头的公交车不像二十一世纪那样宽敞,短短的一截车厢装了满满当当的人。车身满是灰尘泥土,车轮子上沾着的黄泥更甚,压在云实镇还算干净的路面上驶过,划出两条长长的痕迹。
车头司机位置边上贴了路线,起始站是龙弯镇,终点站是庆潭市,中途要经过她的目的地——永鸿县。
温黎稍稍垫脚张望,车里人坐得满,过道上也站了好些人,售票员斜跨着一个黑色结实大布袋,等司机在她面前停好开了车门后,探出头来大声喊叫。
“永鸿县有没有!庆潭市有没有!”
“有有!”
温黎隔壁一起等车的几个妇女同志高呼着应答她,还没等温黎反应过来,这群人刷刷就跑上了车,说是蜂拥而至也不为过。
“哎呀踩我鞋了!”
“你别推我呀!”
“过去点!”
“还有没有!”售票员对车里的现象早习以为常,不耐烦再次探头出去喊了声,一只手握住车门把杆,一只手握住她身上的布袋子。
“有!”温黎收回瞠目结舌的眼睛,小跑两步上了车,直到车门粗嘎的关闭声音大响,车厢里开始一阵闹哄哄。
“好了好了!刚刚上车的把钱交了!”这位售票员的嗓门极大,在这样闹哄哄的封闭空间都能清晰传入没个人耳中,也是厉害的。
等她一个个收好钱来到靠门边站着的温黎身侧,小本子继续不停写着什么。
“钱!”
温黎用手扇了扇风,从肩上的布袋里掏出一个小钱包,里面没多少钱,几张毛票堆叠在一起,大票子全在外套里头缝制的暗口袋里。
“多少钱?”
“去哪!”售票员依旧冷淡,胳膊不知被谁撞了一下,忙皱眉回头骂:“谁啊!长不长眼睛!”
没人回答他,大家都假装没看到,那个撞了售票员的小伙子也装作不知情,暗自离她远了几步。
“我要去永鸿县。”温黎加大音量,却还是被售票员问了一遍,她再次重复。
“两毛!”
温黎忙抽了两毛出来放到售票员手里,等她接过又在小本子上划一道线,才转身挤进人群,最后跨步到司机右侧的副驾驶坐好。
车厢内每一扇窗户都开着,却依旧像在封闭空间,沉闷炎热的气氛憋得温黎有点喘不上气,她不断用手扇着风,站在车门前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
好吧,也没有一闪而过,这车有点慢啊……还真是“人在囧途”……
后背不知道贴着谁的身躯,本就炎热不堪的温黎现在更加热了,想缩回点身子但车内空间实在狭小,人又多得不行,还能缩到哪里?
不过,本以为她要这样一直站半个多小时到县城里,谁知道,令人窒息的事情还在后头。
“别叫他们上来啊!”
“是啊,这都站不住脚了!”
“哎哎!师傅别停!!哎哎!别开门!”
“哎——”
最终还是没人能劝到司机师傅和售票员,这两人简直就是钻进钱眼里了,门口都已经挤了温黎和其他几个人,愣是把车停下开了车门。
又是一群人蜂拥而至,缩在门口的温黎苦不堪言,被人潮越挤越远,越挤越“扁”,这下真是水泄不通了……
车里唯二从始至终淡定的只有在前方独身事外的“罪魁祸首”。
天……她是造什么孽了要承受这些!第一次挤公交就遇到这样的情形。
一路又是颠簸又是拥挤着坚持到了永鸿县,再继续待下去温黎指不定什么时候吐了。
这车里不仅仅是热、挤,乱七八糟的味道熏得她眼泪流……
脚……谁踩她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