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一夜的暴雨之后,南安市一连半个月都是阳光明媚。
知道了穆倾辞其实平安无事后,无论是闻寒雁还是戏鹤,都终于放下了心。
距离综艺开拍的时间越来越近,闻寒雁几乎是源启剧组两头跑。有综艺开拍她就去围观综艺拍摄,没综艺开拍她就在公司里练习歌唱舞蹈和体态。
而戏鹤在确保穆倾辞短期之内并不会再整什么幺蛾子后,也终于可以将精力从这个并不令人省心的老祖宗身上收回,全身心地放到闻寒雁身上,给她规划未来,让她的星途更加坦荡。
虽然穆倾辞那个老混蛋说着要让闻寒雁做自己就好,可戏鹤还是背地里扯着闻寒雁,暗搓搓地忤逆她的意思。
“在娱乐圈里,前辈只是微不足道的添头。”
戏鹤皱着眉,夕阳恰好洒在他的侧脸上,而他敲着桌子,盯着闻寒雁,一双眼眸格外认真:“真正能留下粉丝的,只有你自己。
“你的才艺,你的言辞,你的人设。”
“这些都是穆倾辞不能给你的。”戏鹤看着闻寒雁不断点头,认真思考的面容,感到内心一阵舒坦欣慰。
难得有种“孺子可教”的感觉,他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轻快几分,没有那么咄咄逼人:“当然,我不是说你不能做自己……我的意思是你不能只做自己。”
“你对于在综艺上,乃至于未来想立的人设,又什么想法吗?”戏鹤甚至心情颇好地征求了下闻寒雁的意见。
“没有。”闻寒雁摇头,实话实话,“我对综艺人设这方面不是很了解。”
“没事,我已经替你想好了。”见闻寒雁没有额外的意见和建议,戏鹤瞬间来活,感觉自己神清气爽。
不怕没意见的,就怕太有意见的。
比如那个穆某辞,连说都说不得,我行我素。
现在还好些做事前说一句,早前几年动不动神龙不见尾随时吓死人。
实不相瞒,戏鹤忍她很久了。
可实力地位人脉资金摆在那,又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戏鹤只能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又一下。
“你呢就是穆倾辞的小师妹,承蒙她照顾。”戏鹤说着,忍不住吐槽一句,“这个人设没什么好立的,本来就是这样,穆倾辞会自己照顾你的。
“性格介于温柔和直爽之间,对于正常人温柔以待,对于讨厌的人则会出言嘲讽。”
“有点傲娇,家境很好,多才多艺,智商极高……就是那种带点傲娇大小姐的感觉你懂吗?”戏鹤问。
“嗯。”闻寒雁点头,倒是很快地接受了戏鹤安的人设,毫无异议。
甚至于觉得戏鹤并没有对她的性格和为人处世方式做什么改变,只是要求她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得外放一些。
毕竟戏鹤嘴上喊着要立人设,但说到底也不敢对闻寒雁的人设做太夸张的改变。
什么青春小学妹刁蛮大小姐笨蛋美人一个都不敢往闻寒雁套,生怕被穆倾辞看出来,第二天就被拎着脖颈塞到珠江水里淹死。
因此他只是简单地发掘了下闻寒雁的性格和习惯,并将其放大。
“好,时间不早了。”戏鹤说着,起身,对闻寒雁笑了笑,“可以下班了。”
“诶。”闻寒雁听到戏鹤的话,愣了愣,下意识问,“不用继续训练吗?”
虽然舞蹈老师和声乐老师都说她基础扎实天赋卓越练得很好,但挑剔如戏鹤总是能找到他各种方面的问题,并加以批评指正。
因此长达半个月,她都要在公司中训练到晚上八九点,直到戏鹤堪堪点头时,才能回家。
“不用。”戏鹤失笑一声,看着闻寒雁有些错愕的表情,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在国民爱豆这方面,你会比穆倾辞更合适。”
“她太孤傲了,不是很愿意媚粉……老实讲,要不是她演技高超,演的电影和电视剧部部爆红,还长着张既不染世俗又殃国殃民的脸,早被人喷死了。”
戏鹤对穆倾辞的评价极为尖锐,只这三言两语闻寒雁便听出了他这几年在穆倾辞身旁待着的委屈。
不过他对穆倾辞容貌的评价……既不染世俗又殃国殃民?
闻寒雁听到这话的最初,是想下意识反驳的。
不染世俗的仙子和殃国殃民的妖妃这两个词怎么可能搭在一起?
可反驳的话刚到嘴边,还未吐出口,眼前便浮现出穆倾辞眉眼弯弯,撑着下巴坐在桌子对面,含情看着自己,眼神能拉丝的画面。
“……”
她诡异地顿了两秒,心想殃国殃民倒也不错。
至少她带笑看着自己时,闻寒雁瞬间理解了为何历史上的昏君喜欢斥巨资博美人一笑。
这谁能忍得住啊!
至于不染世俗,闻寒雁对这个形容倒没什么意见。
穆倾辞虽然经常笑语盈盈,也擅长于烹饪,看起来极具烟火气。但只要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走神时,便会有一种淡漠的疏离感。
不可言论,不可靠近,不可冒犯。
宛若真正的谪仙。
“一起吃晚饭吗?”戏鹤往外走,笑着问,“今天辛苦了。”
“啊,不用了。”闻寒雁对男女关系尺度倒是极为敏感,一听戏鹤这么说,下意识拒绝,“我回去随便吃点就好。”
“穆倾辞也在,她请客。”戏鹤一眼便看透了闻寒雁心中所想,笑着补充了一句,“她担心你总是不吃饭胃不好。”
“我没有吧。”闻寒雁理不直气也壮地反驳,“我就是偶尔不吃。”
“你呀。”戏鹤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你最好好好吃饭,小心穆倾辞到时候搬过去和你一起住监督你吃饭。”
“……不能吧。”
“如果是穆倾辞,她干什么我都不会奇怪。”戏鹤点头,客观地道。
“哦,还有。”戏鹤道,“虽然不是很必要,但好歹以后还是要继续相处下去的,我还是要说一句。”
戏鹤手按在门上,他回头,斜斜的夕阳正好洒在他的脚下,向来戏谑刻薄甚至有些不留情面的面容在此刻只剩下认真。
二人对视,闻寒雁很清晰地听见戏鹤说:
“我不喜欢女人。
“也不喜欢男人。
“我没有性.欲望,也永远不会动情。
“我不会做任何职务之外的事情,也不会和任何人发生工作之外的感情,这点你可以完全放心。
“所以我希望,至少,至少你不要总是因为性别而对我冷漠生疏一只保持距离。
“我先是你的经纪人,然后才是男人。”
“啊……”乍一听戏鹤的自我剖析,闻寒雁一愣,一时不知该做出何种神情。
还好戏鹤并不需要她的反应,刚说完这段话,就笑着开玩笑道:“当然了,你不拿我当男人也没关系。”
“毕竟穆倾辞都直接不拿我当人了。”他翻白眼,絮絮叨叨地道,像极了终于村口逮着一个人就开始唠叨传八卦的大妈,“她十指不沾阳春水爽了,我倒是像个老妈子整天在她屁股后面给她收拾烂摊子。”
“不过说回来,她给的待遇确实很好……”从十三楼唠叨到一楼,将要走出大厅时,戏鹤吧唧了两下嘴,这才想起一会他们两个就要和穆倾辞吃饭,可自己似乎当着闻寒雁的面说了太多穆倾辞坏话。
虽然穆倾辞肯定不回在意这种东西,最多就是对自己翻个白眼继续对闻寒雁献殷勤,但戏鹤想了想,良心实在是过意不去,面上夹杂着些许犹豫和得瑟,勉为其难地夸了穆倾辞两句。
“我的工资是同档次经纪人的数十倍,而且她不怎么管事也没什么要求,一整个甩手掌柜……
“就连偶尔上综艺拍戏参加晚会什么的也不会突发公主病要我低声下气才愿意配合……”
“特别好。”戏鹤满意点头,“就喜欢这种老板。”
“确实是。”闻寒雁点头符合,“穆总平时特别照顾我,给我的感觉像是姐姐一样。”
“姐姐?”戏鹤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脸上的笑容意味不明,“穆倾辞要是知道你拿她当姐姐,应该会很‘高兴’的。”
因着穆倾辞定的餐厅离公司并不远,步行只需要七分钟,加上下班晚高峰哪都堵,因此二人选择了步行前往。
“穆倾辞没让你喊她倾辞吗?”戏鹤故意问,“你还总叫她穆总。”
“呃……”被戏鹤这么一说,闻寒雁有些许尴尬,她睫毛上下晃动,眼神飞向别处,打着哈哈道,“那不是在外人面前叫穆总吗……不然听着怪不尊重前辈的。”
“穆倾辞要听到该伤心了。”戏鹤半真半假地道,“她很脆弱的,你小心她半夜裹被子里抹眼泪。”
“啊……不会吧?”闻寒雁质疑。
戏鹤却只是笑笑,不肯定也不否定,任由闻寒雁瞎想,深藏功与名。
近七点的夕阳将人的影子拉得细长。
今天的天气格外地好,夕阳是金黄色的,铺到大地上,给每一栋建筑每一个行人都披上了一层柔和的纱。
戏鹤和闻寒雁并排,走在枝桠摇曳洒落点点树荫的道路上。
“我刚认识穆倾辞那会,她挺高冷的……”
“也不怎么搭理人,就我屁颠屁颠贴上去,她撵不走我,就只能让我跟着了……”
戏鹤看着逐渐亮灯的高楼大厦,感叹:“后来她经历了很多事,看过了很多人,才变得和现在一样的……”
“变得有人情味了。”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