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山默的视频结束后就没几个人不好奇赤帝王女遭遇了什么，是什么导致了人王杀先王王嗣？

也有少数看完便搁置的，辛筝便是其中之一。

视频看完便整理记录下来的天灾情报，与之前记录的情报汇总，对人族的未来产生深深的同情。

天幕只介绍了史书有记载的灾害，但能载入史册的都是大型灾害，受灾范围大或死人多，大部分时候是两者合一。

那些范围小，死人不够多的灾害史册不会记载，不代表不存在，相反，它们不仅存在，还必然千百倍于大型灾害。

这未来很难不令人同情，但辛筝又很快想到一件事：未来的人王是自己，这些天灾都是要自己来收拾啊，最值得同情心疼的难道不应该是自己？

女儿？

首先，她这辈子没有生孩子的想法，反正对着天灾汇总，她连结婚的想法都没了。

其次，就算她愿意生，生得也未必是无忧。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天幕迟早会揭秘，而自己很忙。

果然，之后十个月，天幕的嘉宾都是无忧。

前五期的内容是无忧的童年、少年、中年与暮年，看得天幕下的人们皆讶异，赤帝唯一的王女，顶着如此煊赫的身份，无忧的生活却完全不符合世人的想象。

贵族是高高在上的，生活极尽奢靡享乐，但无忧并非如此。

无忧一日三餐，餐餐有肉，不时有零食，搁现在，这是上层贵族才过的生活。但看了这么多期，大家也发现了，赤帝中后期，每天吃肉不算稀奇事，南部的人族甚至拿鱼肉当主食吃。

无忧的一生普通又幸运，虽然出生是朱厌君的安排，但赤帝没要她的身体，让她拥有寻常人的一生。

成年前无忧无虑，成年后靠自己的努力考上吏职，一级一级的往上爬，一路上遇众多良师益友，虽然有赤帝王女身份使得世界待她友善，但她能与那么多豪杰结为良师益友，本身也是有魅力的。

而且，同样是混官场，无忧比所有人都幸运，她不需要顾虑各方利益与打压，可以顺从本心，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玄帝不让无忧入帝都，而在帝都之外，没人能将无忧怎样。

毕竟是先王王女，她要是在外头有个三长两短，玄帝肯定会将当地所有利益势力犁一遍。

但这样的无忧并未长成鱼肉乡里的传统权贵，比起那些天骄豪杰，无忧并非天才，但胜在勤勉认真，兢兢业业的治理着地方，靠俸禄维持生活用度，普通又不普通。更难得的是她寿命超长，可以慢慢积累经验与知识，弥补不足。

总得来说这是一个幸运又平凡又不平凡的王嗣，不论怎么看都不应该死于非命。

直到第五期，解说迈入无忧的暮年。

帝国的王权传递制度在向世袭转变，无忧刚好卡在了这里，却不想支持，相反，她旗帜鲜明的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反对态度。

盗趾对辛筝道：“无忧被杀了，也就是说，未来的王权变成了世袭？”

辛筝点头。

盗趾很惊讶。“可王权禅让制延续数千岁，怎会如此轻易被废除？”

辛筝想了想，回答：“大概是因为集权，权力愈发集中时，财富亦然，王的个人意志在王权传递时起到的作用变大了。”

哪怕是一手扶持了昭襄王的声平王也并非真正能一言定继任者，声平王给了昭襄王机会，而昭襄王的能力握得住机会，不然声平王再扶他也没用。

但随着王权加强，王位谁来继承，对能力要求变弱了，王的个人意志增强，多方因素凑一起，王权世袭是必然。

“那还要集权吗？”盗趾问。

“要。”辛筝想也不想的回答。“没有完美的制度，只有适合当下的制度，不能因噎废食。”

天幕还在继续，过去的人生里被赤帝、玄帝与幽篁保护得太好的无忧哪是景灵王与其女桓武王这种权力动物的对手，没几年便染疫而亡。

天幕下无数人为之感伤落泪，尤其是氓隶们，这是个好官啊，怎么就没好报呢？

“很多人都说，若当初赤帝没坚持禅让，而是传位给无忧，人族王朝会有不同的结局。文华君觉得，若如此，不论是人族王朝还是无忧乃至赤帝自己都不会有好结果。”文华君道。“赤帝之后是稚子作选冠者皆要的玄帝，玄帝之后人族王朝的实际统治者是架空两王的幽篁，这俩有哪个是善茬？无忧又干得过哪个？”

“更别提若王权世袭，无忧多半等不到景灵王杀她便会先死在赤帝手里，觉得不可能？赤帝那么爱无忧，怎会杀无忧？是的，赤帝很爱无忧，明知夺无忧的躯体能活下去也不愿那么做，但她对无忧的爱是无私的吗？”

“虽然从古至今，人们歌颂母爱的伟大与无私，但母爱真的伟大与无私吗？别人我不知道，但赤帝的母爱并不无私。她爱无忧便如一日杀十五子的风洲对朔的父爱，你对我对我的王朝无害，所以我爱你。若王权世袭，瞅瞅辛国那血亲相杀如吃饭喝水的历史吧，辛筝莫说爱无忧，她与无忧互看彼此的心态能不似她与辛襄子互看的心态都是谢天谢地。”

“但考虑到赤帝的性格，若王权世袭，她与无忧必如她与辛襄子，不同的是，辛襄子被她杀了，而无忧干不过她，必定为她所杀。啥？她俩年龄相差很大？不会有那么大的冲突？可家里真的有王位要继承时？赤帝还能我行我素的丁克，死活不生孩子吗？家里真的有王位要继承，你不得赶紧生个储君是准备后继无人吗？就算你想后继无人也得问问围绕王权的利益集团答不答应。”

“还有君离，女儿成为储君，被迫卷入利益博弈中，他与辛筝真的还会相爱？拥有强大兵权的储君之父，改朝换代要多方便有多方便，辛筝莫说爱他，能给予他一分信任都是奇迹。”

“便是赤帝自己，从人族王朝崩塌后各个世袭王朝的情况我们不难看出，王权世袭的社会里，帝王是整个帝国的主人，所有人都是帝王的臣妾奴仆，民是最低级的奴仆，官僚与贵族是高级奴仆，但不论怎么划分三六九等，奴仆就是奴仆，主人要你死你就得死。但牛马还会撂挑子发脾气，何况智慧生物的人，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必定与帝王博弈拉锯，让帝王无法想杀自己便杀自己，别谈君臣信任，你的生杀予夺完全掌控在别人一念间，并且杀了你不用偿命，你能相信对方不会伤害你吗？能吗？”

“帝王亦然，王位来自于血缘，但皇族血脉的神圣高贵来自于皇帝编织的谎言，你要真论起神圣，他们连玉主们的头发丝都不如，不，拿他们的神圣高贵与玉主比是对玉主的侮辱，玉主是真有神迹。永葆青春，强大的神力，鲲鹏俯首，神圣高贵的世袭皇帝啊，他们哪个有货真价实的神迹？皇帝太清楚这点了，所以他们心虚，为了治理国家，不得不用有才华的人治理治国，却又时时刻刻害怕对方把自己踹下去取而代之，不得不时时刻刻打压臣子，防止臣子威胁到自己。即便某个帝王自身才干特别出众，能靠自己的能力管理好帝国，不怕被人推翻，他的子孙呢？能代代都如他一般优秀吗？若不能，他不得为子孙铺路？”

“所以我们不难发现，世袭王朝里，不论多么英明神武的明君，他都不得不将过半的精力花在与臣子的内耗上。”

“赤帝的成就有一半来源于她的幸运，她很幸运的生在私有制已经诞生，分封制瓦解，但家天下还在萌芽，禅让制延续几千年的传统还被所有人视作理所当然的节点，时代让她同时吃到了禅让与集权的红利。她有世袭王朝里帝王的集权却不需要像世袭帝王一般将大部分精力花在内耗上。”

“诚然，赤帝杀官吏比世袭帝王还厉害，但不论赤帝杀人的动机是什么，她杀的时候都是以法杀人，不论是被杀的还是围观的都很清楚如何会被杀，怎么才不会被杀，若不合法，你还能把她挡回去。世袭王朝却不是，你是奴隶，有良心的主人杀死奴隶才会给一个合理的借口，但杀人给借口是情分，不给借口是本分。世袭帝王要杀你，你要么接受要么造反，而不能拿起法律将他挡回去。”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人族王朝废禅让改世袭后，有哪个世袭王朝维持稳定超过三百年吗？不算伯息统治人族时，一个都没有，但伯息王朝能维持四百年统治显然不是因为世袭制有多优越，而是因为伯息是长生种，她一个人就在位四百年。”

“赤帝在自己所处的时代节点做出了最好的选择。不论是对自己、对王朝还是对无忧。无忧死时，赤帝都凉了快两百年，我们怎能将人族王朝后期的悲剧归咎于她？”

盗趾忍不住看向辛筝。

辛筝道：“时代不同，人心不同。”

第六期的嘉宾还是无忧，所有人都讶异了。

人都死了，怎么还能有事迹？

事实证明确实还能有。

死人是会掀棺而起的。

无忧是人族王朝历史上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化为邪灵的王嗣。

从贤明的王嗣到食人的邪灵，跨度之大，天幕下的众生都觉得老腰闪了。

之后整整四期都是无忧如何目睹人族王朝灭亡，人族分崩离析，安澜王朝崛起。

玉宫的无光与汜阳的辛筝同时得出结论：死结，无解。

即便知道了人族王朝如何灭亡，但根本原因还是人心。

最后一期是双嘉宾，连山默与无忧。

天幕下众生：“....”淦，到底多少人掀棺而起啊？

“相信不少人听到连山默的名字，一定会惊奇，这夫妻俩都掀棺而起吗？怎么之前的数百年连山默都没来找无忧？”文华君道。“其实连山默并未掀棺而起。”

那他是怎么回事？

难道当初没死？

那也不应该啊，连山默有长生种血统，但还不足以支持他活那么久。

修道：“他莫不是如我们一般容纳了神血变成神话生物了？”

无名淡定的喝着新酿的葡萄酒。“她没出来。”

“我知道。”修道。“但她听得到。”

无名：“....”

“事先声明，以下的内容来自于野史小说，并非正史，所以不保证真实性，如果你有意见，那就是你对。”

“....当无忧再见到连山默时，她也是惊讶的，因为连山默并未化为邪灵，但他也确实是亡者。连山默告诉她，自己自九幽黄泉，亡者的归宿返回人间。是的，这家伙说九幽黄泉并非神话传说，真的存在，人们死后真的有灵魂，人死后，灵魂渡过三途，三途彼岸便是九幽黄泉。”

“不过这部文学创作里，连山默描写的九幽黄泉与人们世代流传的差异很大，这可能是这种说法冷门，鲜为人知的原因。”文华君托着下巴道。“古老相传，人死后去往幽冥，幽冥与人间无异，人在人间怎么生活，在幽冥还怎么生活，最多就是幽冥中的亡者需要人间的后人祭祀血食，不然会衣食无着，饥寒交迫。因此古人事死如事生，尤其是贵族，为了死后也能如生前一般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会带着大量财宝、狗马美人、奴仆陪葬，陵墓修建得宏伟华丽。”

天幕下众生皆露出好奇，难道不是这样吗？

“但连山默说的版本。”文华君道。“相当反人性，甚至惊世骇俗，让人一眼看了便好奇，死亡世界是人们基于人间事的想象，所以幽冥地府也会有官吏，有贿赂，有关系人脉，有地狱，整个就一人间翻版，但连山默的版本不。”

天幕放出大量文字。

“在连山默的讲诉中，九幽黄泉是太易神为了死者所造，还为死者们安排了一位管理者，一名名为九幽的神话生物。但九幽并不乐意永困幽冥，是的，这位幽冥之主无法离开幽冥，这描述，怎么感觉幽冥更像是关押九幽的监狱？”

“很不乐意这种囚徒生涯的九幽还没上岗便翘班了，祂进入长眠，一睡便是一千万年。也因为祂这个工具人罢工，幽冥之地最初是不完整的，除了喝了会失忆的忘川水与泥土，幽冥之地要啥没啥，连草都没有，且亡者呆久了记忆还会慢慢洗去，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时便是步入轮回时。当然，也有例外，幽冥有个钉子户，叫老古，老古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却死活不入轮回。后来九幽查她的档案，据说往前翻了几万年的档案，整个神都崩溃了也没找到老古的档案，也不知老古是死了多少年。”

“子孙供奉给先人的血食，幽冥中收不到，所幸亡者并不会感觉饥饿，不然就太惨了。死者陪葬的财宝、狗马美人与奴仆，财宝除了身上穿戴的，也收不到，不对，后来还能收到书籍，因为九幽喜欢看书，所以陪葬的书籍会复刻一份跟着死者一同进入幽冥。狗马收不到，只有智慧生物才能入幽冥，狗马不是智慧生物，所以直接入轮回，不需要经过中转站。美人与奴仆倒是收得到，但幽冥里亡者也不会再死，在发现这一点后美人与奴仆们非常不客气的将主人抓了起来，每天表演碎尸万段，可惨了。”

盗趾噗的笑出声。“好惨的权贵们，人间的陵墓被挖了，死后还要被碎尸万段。”

“这种情况直到九幽苏醒，当然，祂不是自愿醒的。虽然罢工了，但九幽应该不能明火执仗的跟太易的意志对着干，所以她的罢工是设了上岗门槛，只要达到门槛祂就会苏醒，然后大概应该也许算老老实实干活。”

“九幽当初长眠时应该是很得意的，因为祂设的门槛相当高，祂沉睡在一枚彼岸花的花种里，只有彼岸花开祂才会苏醒，而要令彼岸花开，需要真爱，必须是活着的凡人的爱。这名凡人爱的人必须是神子，且与神子彼此相爱。”

“让我们来捋一捋需要的条件，条件一，凡人与神子相爱，神子便是人族王朝时的巫子，通过大荒纪年，我们不难看出，那些神子就是一群人间奇葩，普通人很容易被他们吸引，却无法达到真爱的水平，遑论神子也要爱凡人。”

“条件二，必须是活着的凡人的爱，但彼岸花的种子在只有亡者才能抵达的幽冥。”

无名奇道：“既然如此，九幽是如何醒的？”

辛筝道：“大概与婧有关。”

众人不解。

朱厌君道：“既然死后真有灵魂，也真有幽冥，我未来不可能不研究，研究了不可能没有发现，发现了不可能不去看看。”

众人：“...”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的本事了？就算你在人间是个祸害，也不代表你能跑幽冥去祸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