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枕星差点没忍住叫出声,他和那身影对峙了几秒,对方又喵喵叫着把门推开彻底走了进来,梁枕星也借着屋内的光看清了他的样貌。
“你……你怎么来这儿了?”梁枕星看着慢吞吞,摇摇晃晃地走到自己面前,两只小手搭在他膝盖上企图站稳的周三郎儿子,没忍住伸手戳了一下对方的小脑瓜,热的,活的,不是假的。
“娘……”周喜仰着头看梁枕星,委屈地喊。
“……”
梁枕星在这一刻真的有真切的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体质,比如说无痛当妈?否则怎么进了这本书短短半个月,就当了第二次妈。
他心情颇为复杂,熟练地伸手把面前只到这个膝盖好的小娃娃抱进怀里,让对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我不是你娘。”他耐心地说,随后又看向外面,半开的门外只有挂在院子里充当照明的灯笼,昏黄的,和月光融化在一块儿,其他的什么也没有,“你爹没有跟着你吗?或者说,丫鬟?奶娘?”
这孩子看起来才三岁,身边不可能没有伺候的人,否则很容易丢。
梁枕星一时间有点阴谋论,他狐疑地看着周喜,周喜浑然不觉,手抓着他的衣服,说话声音从断断续续到逐渐流畅。
“……娘的味道,娘,爹和我都想娘。”周喜说,“爹常哭哭,我也想哭……”
他说到这里,鼻子一吸,眼睛眨巴眨巴,就像是要眨出眼泪来,吓得梁枕星赶忙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不准哭,哭就把你赶出去。”
“……”梁枕星说完反应过来这话不对,好险周喜并没有哭。
“睡不着,闻到娘的味道,偷偷来。”周喜说着,又在梁枕星身上闻了闻,皱着一张包子脸,“可是,坐着,味道不对。”
他坐在梁枕星身上,闻着味道,又不像了。
梁枕星知道为什么,周喜闻到的其实是虞厌的味道,他在这半个月里和虞厌一起同行,跟黑袍人比,他还经常抱虞厌,身上沾了一点气味是正常的。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周喜,这孩子……是虞厌生下来的。
凭良心说,周喜和虞厌长得如出一辙,貌若好女,光看样貌,就能预想出他长大后会有多么好的一副皮囊,但周喜的神态,说话不紧不慢的语调,又和周三郎一模一样,而从客栈掌柜和百姓口中,周三郎对虞厌是强取豪夺,他们并不是一对佳侣。
一个人的爱可以是毫无缘由的,可恨是由爱滋生的,从虞厌的选择来看,他必定是已经到了绝境,才会选择肚仙,离开周家。
周喜,是在爱和恨里面诞生的小孩。
无辜,又充满着原生的罪恶。
“我叫人你回去吧。”梁枕星抱着周喜站起身往外走。
外院肯定有丫鬟或者小厮,再不济叫侍卫去通知一下,叫人来接周喜。
周喜一听不干了,他挺动着腰,鲤鱼打滚,要从梁枕星的怀里下来,同时大叫:“不!不!不!”
小孩的力气没法跟大人比,梁枕星的体型和力气放在哪里也算是佼佼者,更别提以前他还经常去健身房,制服一个小孩完全是小菜一碟。
他带着周喜走出屋子,行至院门,正打算开门时,就听到了匆匆的脚步声。
“少爷院子出事了!好像是有两位仙人打起来了,屋子都破了,我们快去看看!”
“少爷可不能出事啊!你们去叫其他仙人来阻止!实在不行就去找官府……”
“打起来的仙人里有一个是今天才进府的,戴着面具,唉,早就跟管家说过,不要随便带人进府,本来府里仙人就够多了……现在惹出事来了吧?”
“哎呀你少说两句吧,我们快点走。”
“……”
“娘?”周喜疑惑。
“嘘——”梁枕星捂住他的嘴。
“唔唔?”
梁枕星:“你不要说话我就放开你。”
周喜不知道听没听懂,懵懵地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他。
梁枕星试探着松手,见他没叫,松口气,把人往上提了一把,让这小娃娃趴在自己的肩膀上。
看来黑老师出师不利,被发现了啊。梁枕星头疼,他现在是要立刻跑路,免得待会儿他们反应过来,过来抓他来威胁黑老师。
可是他能躲哪儿去呢?学术不精,他也不会飞檐走壁,周府他又不熟。
梁枕星思来想去,最后缓缓把目光看向了怀里的小孩。
“……这府里,哪个地方,躲猫猫最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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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光闪动,两抹身影靠近又迅速分开,底下众人连看都看不清,止疼的几声接连不断的尖锐叫声,如金银相摩擦发出的刺耳声响,再看,便见顶上两人已然分开,身上都呈现出不同程度的擦伤。
“你倒是厉害。”修士吐出一口血,抬手抹掉,垂下手时,手臂上的伤口流出鲜血,顺着往下滴,染红了青色的琉璃瓦。
他没想到面前戴着面具的人竟然那么厉害。
那么厉害的修士,知道了他的秘密,留下来,必定成心腹大患。
修士眼中闪过狠色,游灯看得一清二楚,他甩动鞭子,鞭子凌空发出脆响,“你鞭子练得也还可以,不过比我来说还是差上一大截,回炉重造说不定还能再跟我比上一比。”
比起修士的狼狈,游灯显得游刃有余许多,除了身上的黑袍早已因鞭子的缘故而变得破破烂烂,但他身上并没有任何伤口,唯一的一条是抽在了面具上,从额角至下巴,长长的鞭痕凹陷下去,看着有几分怪异。
游灯摸了一下,有点心疼,他储物戒里可没有又透气又严密的好面具了。
“不跟你玩儿了,我得走了。”游灯看见底下有不少人聚集,再远远看一眼,也有修士过来了,赵勤、吴非,还有十几个不认识的生面孔。
再留下去恐生事端。
游灯活动了一下手腕,换了左手拿鞭,先发制人,朝着修士奔去。
修士没想到他左手用鞭也如此流畅,一时间躲闪不及,被抽到了肩膀,痛得面色扭曲,他咬着牙,另一只手握紧拳头,裹着灵力,狠狠朝游灯砸去。
“嗯哼……”
闷闷的痛声在身前响起,修士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击中了对方,惊愕不已,他愣神,看着面前的面具,面具下那双黑色的眼眸对着他狡黠一眨。
“没办法,只好用一下你的血了。”
面前无黄纸,游灯手指沾了修士的血,趁着对方怔愣的几秒,迅速往后退了一步,旋即食指伸出,在修士的脸上往下,流畅地画下一道符,金光大作,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被这光芒所刺,睁不开眼。
这光大概维持了几秒就消失了,等到众人再回神,屋檐上哪里还有游灯的身影呢?
赵勤等人赶到时,修士恰好被周三郎吩咐府内下人搬下来。
“嚯,这是定身符。画得可真好。”吴非没忍住上前观摩,“还是一笔成符,在人身上画我可从来没试过。”
修士恨得几欲吐血,他睚皉目裂地瞪吴非,却连话都说不出。
“刚才那阵仗,我还以为是用了什么很特别的符咒呢。”赵勤嘀咕道,“……没想到只是简单的定位符,真是花里胡哨地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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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是唬人玩儿的。
游灯以前非常喜欢玩花里胡哨的东西,这符跟定位符唯一的区别就是会放金光,他还有放银光蓝光火光的,嗯……七彩的也有。
游灯只要一想到那修士被所有人围着观摩,社死当场,便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快速穿梭在屋檐之上,回到了院子,却没想在里头看见梁枕星的身影。
游灯神情一肃,正要用传音石来找人,却没想到传音石自己先一步闪起来了。
梁枕星的声音随之传出。
“你快过来!我找到虞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