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卿尘心中懊恼，终究还是连累阿渊了吗？

“阿渊，那道声音出现后，你感觉身体如何？”离卿尘担忧地问他。

明渊哭丧着脸贴着离卿尘的身子，双手抱住他的腰，“我现在突然感觉背后凉凉的，那个看不见的人会不会就藏在我身后啊。”

看样子，阿渊的身体应该没有受到心魔的影响，离卿尘也稍稍放松了些。

但看阿渊这么害怕地扒着自己不放，离卿尘还是安抚他，“我不会让它伤害到你的，放心。”

有了离卿尘的保证，明渊总算没有那么害怕了，只不过他的双手扔扒着离卿尘的腰。

在离卿尘看来，阿渊年纪小，受了惊后，一时半会缓不过来神很正常，便随他去吧。

“神明大人，难道您知道那玩意儿是什么东西？”不搞清楚那道声音的主人是怎么回事，明渊肯定睡不着。

离卿尘思忖，但愿他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告知阿渊，能让阿渊知难而退，三个月后能选择主动离开。

“此乃心魔，能在不经意间扰乱我心智，令我频生杀念，倘若有一天，心魔失控，我目光所及之处必定血流成河，生灵涂炭，故而，心魔亦是我的罪孽根本。”离卿尘眼中泛着冷意，一字一句地说道。

“所以，您这么想赶我走，全都是因为心魔在作祟？”明渊猜测着，自觉认为已经接近了问题的答案。

“确有其事。”离卿尘大方承认，他希望明渊能想清楚，不要继续钻这牛角尖。

“此事关乎生死，你最好想清楚。”

“我要留在这！”

离卿尘见他依旧执迷不悟，一股骇人的杀意直冲明渊而去，那一瞬间，明渊的脸色白成一张纸，瞳孔紧缩，身躯也在不停颤抖。

阿渊在颤栗，离卿尘清楚地意识到了这点。

但心魔带来的杀意将会是现在的数倍，他必须要让阿渊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明渊再也坚持不住，当场晕厥过去。

离卿尘虽心有不忍，依旧对自己方才的做法不后悔，只有畏惧，才会让人退缩，但愿阿渊醒来能改变主意。

其实，阿渊在村子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离卿尘通过幻境中发生过的事情，也能推测出个大概。

幻境中显现出来的事情，往往是入境人最渴望得到的情感、物品等东西。

阿渊进入幻境中，所经历过的是能与父母待在一处吃顿饭的亲情，纯粹友善的玩伴所带来的友情，以及村里人对他的善待关照之情。

这些都是阿渊从前求而不得的东西，也是他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东西。

离卿尘右手掐诀，一道水流将明渊牵引起来，并将他轻轻安置在贝壳内。

在明渊昏厥过去后，离卿尘一边积攒能压制心魔的神力，一边分出心神关注着贝壳床内的明渊。

明渊长着一张娃娃脸，五官清秀，嘴角尚有一颗浅显的痣，这样的样貌很适合撒娇卖乖，讨人喜欢。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那长相分外讨喜的人却开始辗转反侧，身躯也在打哆嗦，整个人又重新缩成了一团。

不知道明渊梦到了什么，声音颤抖，说出的话语让人听了心碎不易，他不安地喃喃道：

“不要赶我走，求求你。”

“我不想一个人...没有人会要我的。”

“我不是灾星，你们不要打我！”

听到明渊说出的梦话，离卿尘还是心软了，他将刚积攒没多久的力量缓慢灌注到明渊的身上，欲用此法安抚明渊的心神，令他尽快苏醒。

离卿尘在将神力渡给明渊的过程中，本来以为他用不了多久就会醒来，没想到他还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

为何还是不醒？

离卿尘见明渊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岔子，心中既焦急又愧疚，准备将缚在身上三条锁链的神力尽数输送到明渊身上，直到明渊苏醒为止。

随着时间的流逝，离卿尘缠在身上的缚龙锁只剩下最初的三条，明渊才停止说梦话，只不过脸上还带着一丝惊惧。

直到他将腰间的锁链也化作神力输送到明渊的体内，明渊的状态才好上许多。

失去了大量的神力，离卿尘大口喘息着，被锁链吊着的身躯也摇摇欲坠，皮肤上的龙鳞逐渐显现出来。

半刻钟后，一条通体雪白，且不到两米长的小龙恹恹地趴伏在地上，他看向床上睡得香甜的人，圆溜溜的眼眸才放心地闭上。

半梦半醒间，离卿尘又梦见神秘的石碑，不过这次他已经能看清石碑名字了。

只见石碑上明晃晃地刻着‘因果碑’三个字。

离卿尘心中翻起滔天巨浪，他曾经在天界藏书阁待过百年时间，对因果碑的资料最是熟悉不过。

因果碑是龙族至高的宝物，只有龙族能够解读其中的奥妙。书中记载，若能将此碑的内容尽数解读，那么解读此碑的龙族将会拥有扭转因果的力量。

遗憾的是，因果碑早在万年前就随着龙族的消亡而失去踪迹，自此，也就无人能知晓因果碑的下落。

可谁知，如今这因果碑竟出现在他的梦中，是巧合吗？

倘若他能将因果碑的内容尽数解读，是否能将八百年前，他犯下的罪孽尽数抹除呢？

假如心魔被因果碑抹除，那他所背负的罪孽想必能就此消止吧。

离卿尘在心中默念‘因果碑’三字，没想到刚念完，就感觉到体内的神力瞬间变得充盈，他感受了一下如今的身体状态，只感觉如今的身体状态甚至能胜过八百年前的自己。

他身上发生的这种变化，仅仅只是因为他念了因果碑的碑名而已。

可想而知，如果碑文尽显，那他将会变得多强？

离卿尘经过因果碑力量的洗礼，有了足够的力量做支撑，他又重新恢复人形。

他刚睁开双眼，就看到贝壳床被明渊挪到十步以上的距离外，而明渊正抱膝坐在床上闷闷不乐。

“阿渊，对不...”离卿尘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明渊泪眼模糊地看着他，而明渊的额头上多出了一道若水印。

那印记犹如一颗坠落的水滴，只有黄豆大小，整体呈银白色，煞是好看。

离卿尘骇然，他何时与阿渊结契了？难不成是因果碑在从中作梗？

他仔细感受了一下，发现自己与阿渊之间已经出现了因果，就像有一根透明的线将二人紧紧缠在一起，密不可分。

离卿尘表情凝重。

“我本来以为，您是世间唯一一个不肯伤害我的人，是我自作多情了，您放心，等到那道漩涡出现，我就自己离开！”

明渊越说越伤心，泪水怎么也擦不完，他不想再看到不远处风光霁月的温柔神明了，看得再多也是奢望，倒不如一走了之。

离卿尘听到了明渊自请离开，他却没有想象中的安然，只觉得有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间，让他心中难捱。

“阿渊，方才是我错了，如今你已同我结契，若你执意要走，我会想办法将这契印从你额间抹除。”离卿尘语气依旧温柔，只不过这份温柔中间多了一丝小心翼翼。

明渊打了个哭嗝，他不敢相信地抚摸着额头，眼神微愣，“当真？您不许骗我！”

“我为何要骗你？”离卿尘有些莫名其妙。

明渊的目力恰好能令自己看到离卿尘脸上的表情，他观察神明的神色，并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随即像个孩子一般喜极而泣。

“我就知道，哪怕世间的人都不喜欢我，您也不会抛弃我的，和您结契后，我是不是就不用走了，神明大人？”明渊欣喜地说着，泪水划过脸颊，看着格外狼狈。

“我名唤离卿尘。”离卿尘终于将自己的名字告知明渊，他顿了顿，又说，“今后，你便跟着我吧，阿渊。”

闻言，明渊一会哭一会笑，眼中的酸楚尽显，“真好，今后我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三个月后，我同你一起出这水渊。”离卿尘当下做决定，他要去寻找因果碑的踪迹，为了龙族传承，也为了抹除己身的罪孽。

而阿渊身上的诸多暗伤，他也可以慢慢替他养回来，不急于一时。

“嗯！”明渊笑得很开心，他大声回应着离卿尘。

这时，两人心有灵犀地朝着同一个方向看去，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人形物件像凋零的秋叶般缓缓飘落在水底。

“那，好像是一个人，神明大人，我去看看。”明渊仗着有避水珠，直接前往那人落下来的地方。

离卿尘点头同意。

以离卿尘的目力，自然将落下来那人身上的所有细节看得一清二楚。

那人已经彻底丢了性命，身上的布料破旧，手上老茧颇多，看样子是经常劳作的老汉。

老汉脖子上有明显的掐痕，看样子是被他人杀害后，才抛入水中，兴许是怕真相大白，老汉的腿上还绑着一块分量不轻的石头。

看样子，凶手已经将老汉所有的生路堵死，再难让他逃出生天。

过了一会，明渊脸色不愉地回来，许是不想将负面情绪显露出来，来到离卿尘面前，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如何，此人你可认识？”离卿尘问道。

“认识，怎么能不认识，这人化成灰我都能把他认出来。”明渊虽笑着，拳头却握得发紧。

离卿尘静静地看着明渊，等着明渊向他解释此人的身份。

“他是我们村里的一个破落户，尤其喜欢饮酒，我身上的伤痕，有一半都是他的手笔，如今，这人死得好啊！省得活着祸害别人。”明渊心中畅快。

离卿尘皱眉，“阿渊，逝者已矣，往事不必挂怀。”

看来，阿渊的性子还需要他慢慢教化，年纪轻轻的，戾气太重。

明渊见离卿尘蹙眉，慌乱地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他顶着离卿尘不赞同的眼神，为自己刚才的言行辩解，“那人不是什么好人，他的妻儿就是被他活生生打死的，如今他死了，也就不用担心他去祸害村里的其他人了，也算是因果报应。”

离卿尘神色稍缓，是啊，这世间一切都有因果，此人种下了恶因，自然会结下恶果。

那他身上背负的因果究竟何时才能应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