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
“杀!”
仙魔两界交界处,沙石弥漫,天空晦暗不明,就连地面上也寸草不生,一片荒芜寂寥之景。
仙兵与魔军在此地打得不可开交,兵器交接的声音此起彼伏,双方士兵的脸上都布满杀意。
两边的士兵看起来势均力敌,说不上哪边会是最后赢家。
异变突起!
魔族的大后方有一男子身穿玄色铠甲,手持一柄红伞腾空而起,径直跃向战场的最前锋。
只见他妖孽一笑,手中的红伞随意往仙兵多的地方一扔,伞在空中散发出诡谲的红光,被红光笼罩住的仙魔两军在一瞬间化作齑粉。
魔军在看到此男子出现后,气势更加迫人,战场上也表现得更加勇猛。
仙兵被士气大振的魔军打得连连败退,一时间死伤惨重,哀嚎一片。
“难不成你们仙界无人了?既然这样,那吾便不客气了。”明霄魔尊飞身跃至伞尖上。
他眼中的红芒一闪而逝,刹那间,红伞下钻出无数红绳,精准地将每一个仙兵束缚住。
被红绳捆住的仙兵们,其面容肉眼可见地开始显老,他们的生命力在飞速流逝着,同时,明渊脚下的红伞颜色也红得更加艳丽。
这时,千万柄水剑突入战场,捆在仙兵们身上的红绳也戛然断裂,仙兵们看到群剑出现,好似看见了救星一般。
“是若水剑诀!”
“晏清上神来了!战局有希望了!”
“为仙界的荣光而战!魔族必败!杀!”
仙兵们口中的晏清上神,名叫离卿尘,他将波涛踩在脚下,在空中踏浪来到战场最中央,和明渊魔尊仅有十步之遥。
漂浮在离卿尘身侧的万千水剑对准踩在红伞上的那人,蓄势待发。
“屠戮生灵,践踏苍生,你可曾为自己犯下的过错有所悔恨?”离卿尘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温度,像是在替苍生诘问明渊所犯下的罪过。
离卿尘虽常驻仙界,但也对魔族做出的残忍行径早有耳闻,之所以魔族行事能这么猖狂,最大的症结就在眼前这人身上。
魔族生来残暴,他们随意屠戮凡人,践踏妖界生灵,有许多上古妖族惨遭灭族。
魔族的野心膨胀,他不能再放任魔族再肆意妄为下去了。
今日,他势必要将这魔头斩杀在剑下!不死不休!
明渊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吾只是提前送他们步入六道轮回而已,何错之有,可笑!”
离卿尘见他如此作态,也不欲和他多费口舌,身侧的万千水剑朝明渊的方向激射而去。
明渊反应也很快,他将脚下的红伞重新撑到身前,用伞将水剑尽数挡住,水剑射.在伞面上居然发出了兵刃交接的声音。
离卿尘御水而战,明渊持断魂伞回击,二人在半空中打得有来有往,底下的仙兵和魔军之间,战况也是相当焦灼。
风云变幻,日月交替,二人不知打了多久,蓝色的水和暗红色的魔气交织在一起。
忽然,离卿尘目光一凝,抓住明渊的一丝破绽,手提水剑瞬间抵达他的背后,将他一剑穿心。
离卿尘微微喘息着,看见水剑终于刺穿明渊的心脏处,战后的疲惫感一涌而上来。
“邪不压正,你输了。”他哪怕赢了战斗,看见远处的战场,却一点也笑不起来,只感觉心中无限的悲凉。
这场战争的代价太大了。
离卿尘握紧剑柄,又将剑身往明渊胸膛处送了送,仿佛要将全部的愤怒灌注在剑尖上。
明渊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不怒反笑,他抓住水剑的剑尖,将自己至纯的魔气顺着水剑一口气渡给了离卿尘。
离卿尘一时不察,魔气瞬间钻进了心脏,令他心口绞痛起来,哪怕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他也没有松下水剑,反而还握紧了冰凉的剑柄。
“离卿尘,从此之后,你将会代替吾成为六界之中最大的恶,你曾经保护过的,终将因你而毁灭!”明渊说完,身形逐渐消散。
断魂伞也从半空中坠落,不知所踪。
离卿尘想要去捡断魂伞,可刚升起这个念头,神情一阵恍惚,随之而来的便是无穷无尽的杀意。
战场中仍在战斗的仙兵们只知道他们的晏清上神胜了,却丝毫没有察觉到离卿尘状态不对劲。
魔军们见明渊魔尊败了,如丧家之犬,马不停蹄地逃离了战场,仓皇结束了这次的仙魔大战。
离卿尘捂着头,留出一丝清明和心底生出的杀念做对抗,而他的身侧又重新凝聚了万千水剑。
只不过,这次的万千水剑对准的却是战场上的一众仙兵。
离卿尘和心底里邪恶的声音做对抗,他不停地反驳内心的声音,可体内的力量却越来越控制不住。
‘杀了他们!’
不行,他不能这么做。
‘血液的颜色很好看,杀了他们吧!’
他们也是万千苍生中的一员,绝对不能伤害他们,你休想!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离卿尘体内的力量在不断翻腾,他凭着最后的一丝理智,凝聚力量反手攻击自己的心脉,试图自戕,以保日后六界安稳。
可作为龙族,身体外层附着一层坚.硬的龙鳞,而且,经过一番大战,他只剩下了两成力量。
这两成力量连让他自戕都做不到,反而一掌将自己从半空中击落。
离卿尘坠在地上,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最后看了一眼远处的仙兵,勉强压住杀念,离开了众仙兵的视线范围。
最后,他选了一处荒无人烟的水渊,纵身潜入水底。
他用最后的一成力量化作一道道金色的锁链,将自己束缚在水渊中。
*
八百年后。
济泽村。
村子里全是由泥土垒成的低矮房屋,看上去格外贫瘠,与贫瘠的环境格格不入的则是家家户户门外挂着的喜庆红绸。
济泽村的村民都穿上了自认为最体面的衣服,和其他人一同来到附近的水渊边。
他们走在路上还在互相讨论着似是而非的话题。
“你们说,这样真的有用吗?”
“闭嘴!万一你这番话被神灵听去了怎么办?惹怒了神灵岂不是要牵连整个村的人?”
“这是我们所有人最诚挚的心意,相信神灵大人会接收到的,你们就别瞎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仪式快开始了,我们快走吧,别误了时辰。”
”只是可怜了那个小乞丐,年纪轻轻的。”
“他有什么好可怜的,从小没爹没娘,要不是村里人时不时舍给他几口饭吃,说不定早就死了呢,眼下也该轮到他报答咱们村了。”
“是啊,咱们村待他不薄,说不定他得了神灵大人青眼,能侍奉大人左右呢,咱们村也能和神灵大人攀上亲,以后的日子说不定就好起来了呢!”
“别说了,快到水边了,没看见村长瞪咱们呢,赶紧过去吧!”
水渊岸边,村长以及各族老已经将仪式所需的用具全部备齐,瓜果鱼肉,香炉好酒皆摆在木质的桌案上。
桌案上的一干用具用的皆是家家户户凑钱买到的最好的,走在路上讨论的村民们见状,一下子止住了话匣子。
他们整整齐齐站在村长以及各族老身后,神情肃穆,没有人敢在这种场合下继续交头接耳。
日光照在水渊上,哪怕看不清水的深浅,水面依旧泛着粼粼波光。
隔了一会,村长看了看日头的位置,觉得差不多了,便对族老们点了点头。
“时辰到了,把他带上来吧,动作轻点,别伤了他。”村长没有回头,视线依旧盯着摆满祭品的桌案。
很快,两个强壮的年轻人架着一个身穿红嫁衣,面容清秀的小乞丐来到众人面前。
“三长老,可以开始了,请!”村长对身旁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恭敬地说道。
三长老点了点头,走到了供桌面前,郑重地点了三炷香插.在香炉上。
他开始当着众人的面,唱着接下来的祭文内容:
“神灵在上!此血肉之躯,敬献神灵,愿来年家乡丰饶,族人康健,灾厄就此消止,愿以此祭能达吾等之意,愿与神灵共享安宁!”
“奉!”
村里老少无一例外,开始奉香,原本空荡荡的香炉插.满了长长的供香。
奉香仪式结束后,被绑着躺在地上的小乞丐才悠悠转醒,可还没等他说什么,就被人扔下了冰冷的水渊中。
这时,平静的水渊突然升起旋涡,那小乞丐顷刻间被卷入水渊深处。
村民们见状,纷纷跪下,头重重磕在地上,惊惶不定,口中喃喃着:
“神仙显灵了,显灵了,他在神明面前不会说我等的坏话吧.....”
*
水渊最深处,一位形貌昳丽的青年跪在水底,他一头白发,顶着一对雪白的龙角,金色的锁链紧紧地将他的四肢定在原地,轻易动弹不得。
忽然,白发青年似有所感,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不远处生起的水漩涡。
魔气?这里怎么会出现魔气?
离卿尘心中疑惑,他对着水漩涡的方向定睛一看,只见一道红色的身影出现在视野范围内。
他不忍有无辜生灵在眼前丧命,便来不及多想,操控着水流将那道身影送到自己面前。
离卿尘观察眼前的男子的面容,看他的年龄也不过刚成年,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红衣青年面容清秀,倘若再给他的眼尾添上几抹暗红色眼影,便能和离卿尘记忆中的某个身影重合在一起。
但离卿尘心里清楚,眼前的青年只是一介凡人,跟八百年前死在他剑下的魔头没有一丝关系。
于是,他决定救下这个无辜的凡人。
离卿尘的双手被束缚着,只能控制着水流从衣服前襟处掏出一颗避水珠送到那人的口中,珠子刚进口,那人就可以像鱼儿一样,在水里正常呼吸。
离卿尘暗中探查那道魔气和红衣青年之间的联系,却在查探之前看到了红衣青年从昏厥中醒来。
两人四目相对,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红衣青年像受惊的小兽,警惕地看着离卿尘,并往后缩了缩,试图离他远一点。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离卿尘温和地安抚着红衣青年的情绪,并给足了他适应的时间。
血腥味从青年的身上散发出来,他闷声咳嗽,手紧紧地捂着胸膛的位置,表情痛苦。
离卿尘分出一丝神力浸入到青年的体内,抚.慰着他一身病体,神力顺着他的经脉走了一圈,他的脸色才好转。
“你叫何名?”离卿尘问红衣青年。
红衣青年缓过劲来,将注意力放到绑着离卿尘身上的金闪闪的锁链,眼睛一亮。
没有回答离卿尘的问题,而是直接蹭到离卿尘的面前,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了一起,青年伸出手摆弄着金光闪闪的锁链。
“好看!想要。”青年眼中充满惊叹。
离卿尘哑然失笑,以看孩子的眼神放纵地看着青年,任由青年摆弄缚龙锁。
他放纵青年玩了一会,又问了一遍青年的名字。
青年扒拉着离卿尘身上的锁链,无所谓道:“我生来无名无姓,随便你叫我什么,你这个锁链质地不错,适合用来栓大黄。”
“明珠虽蒙尘在渊,却亦有萤石之光,明渊这个名字,你可满意?”离卿尘对他温柔一笑。
明渊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到他的笑容,愣住了。
他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一个人对他笑得这么温柔过。
作者有话要说:开文啦!开文啦!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