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虹是浑浑噩噩走出医疗科室的。
周围有几个雌虫医生热衷地上来谈话，却都没能得到简虹的回应。
“阁下？阁下？”其中一位胆子大的医生叫了好几遍，简虹才缓缓抬给他一个眼神。
但看上去依旧没什么生机。
“阁下，您是不是不舒服？”
“啊？”简虹张嘴，想说些什么，不过很快他又闭上。
他和他们没什么好说的。
“走开。”简虹有气无力的。
雄虫下了逐客令，没有雌虫敢多待一会儿，很快简虹的身边就被清空了。
他又回到了一开始浑浑噩噩的状态。
由于他走得实在迷离，直到撞上了他都迟迟没反应过来。
简虹垂着头，挡在前方的身影没有丝毫离开的痕迹。
“走开……”简虹皱眉低语。
“抬头。”站在他面前的虫开口了。
简虹虎躯一震，瞬间清醒过来。
“雄，雄父！”原来是简午奚回来了。
简虹下意识开始颤抖。
“回去聊。”简午奚示意他闭嘴，并转身离开了医院。
简虹继续低头，只是这次死死跟在简午奚的身后，一步也没落下。
回到家中，简虹忍不住抖得更厉害了。
“雄父，我，我……”
“嗯，精神力等级a+，我预料到了。”简午奚帮他把结结巴巴的话说了出来。
简虹害怕了：“雄父，我不想去首都星！”
他真的害怕了：“我只想留在诺和，我不要走！”
简虹作威作福这么多年，没有谁比他更清楚权利的香甜。
这么多年他为什么能过的这么顺利？不就是因为他有个登顶天花板的亲爹吗？
简虹不蠢，他只是喜欢被众星捧月。
而离开了诺和，离开了属于他的舒适场，一切都是未知的，一切都要从底层爬起。
简虹很怂。
齐括一个眼神就能让他生怯，更别提要他自己孤身一虫前往漩涡般的权利中心。
他会死得只剩骨头的。
“啧。”简午奚当然知道自己孩子什么德行。
“胡闹！”简午奚呵斥了简虹还在求救般的发言，“你的等级从测试开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计入了档案，你以为你能躲得过去吗！”
简虹：“总会有办法……”
“你要死就别拉上我！”简午奚把他轰出了家门。
简虹瞳孔地震。
被轰出来了？
他在自己成年的这一天，被亲生雄父从家里轰出来了？
“不，你不能这么对我！”简虹真的怕了。
“是你把我养成这样的，你凭什么说扔就扔！”
吼完这一句，简虹知道自己不会得到回应，于是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门前。
会有虫能救他的，他想，一定会有的。
他绝对不可以去首都星！
他跑的决绝，以至于他没有回头，也不会知道在他吼完那一句后，门被悄悄拉开了一道缝隙。
视线中，背影越跑越远，简午奚眉头皱得死紧，却也只是叹了口气。
……
“你救救我安泽，求你了，现在只有你能救我！”
安泽刚一出门就被简虹拉住了胳膊，动作之迅速让安泽怀疑他是不是早就在蹲点。
“别急，去齐括家说。”安泽拍了拍他抓着自己的手，低声安抚。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把简虹吓到这种份上的，绝对不是小事。
齐括：……
齐括眉头紧皱。
齐括恨不得把这辈子叹的气在今天叹完。
“精神力等级，a+，举世罕见。”
齐括直接给出结论：“救不了。”
安泽：“……”
安泽摸了把还在抖动的简虹的头，心生怜爱。
安泽：“这下真成天纵英才了。”
“前提是，”齐括看了眼简虹，“他得有与这份能力相匹配的智慧。”
不然纯纯就是被利用的香饽饽。
简虹对自己的水平再清楚不过。
“安泽。”简虹带着哭腔，死死抓着安泽的衣角，显然已经把他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
“我不要去首都星，你救救我，求求你，你那么厉害，你一定有办法救我！”
“我在那里什么也不是，他们会吃了我的！”
简虹的瞳孔黯淡无光。
安泽向齐括递过求助的目光。
“唉。”齐括叹气，“精神力测试仪绑定帝国总系统，在你站上去的时候，数据就已经被上传了，现在所有虫只要上网就会发现，a+级雄虫上多了一个你。”
“首都星……我没去过，万一那里没你想得那么差劲呢？”齐括只能从这方面来试着安慰他。
简虹把自己缩得更紧：“不会的。”
他说：“不会的。”
“雄父他……没有一次不憎恨着那里。”
“那里是被圈养的地方，雄虫只有被分配的宿命。”
“繁衍……只有繁衍。”
高等级的雄虫是虫族延续生命的核心，他们的职责从被鉴定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
齐括想了想：“也许那只是简叔的主观意见。”
安泽也跟着安慰：“简叔恨首都，所以会一直说坏话，保不齐有些话只是夸大说辞了呢？”
简虹没说话了。
他想不到该怎么解释对首都星的抗拒。
也许是简午奚在他的童年里，没日没夜地对首都的谩骂。
也许是这些年来的朝夕相处间，他有了难以割舍的亲情。
他不想离开安泽，虽然安泽总是对他漫不经心的。
他也不想离开齐括，虽然齐括总是对他充满嫌弃。
嚣张的家伙之所以嚣张，那是因为他确定自己是不会受伤的。
也许是因为强大的后盾，也许是因为对手的宽容。
但毋庸置疑，简虹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些要离自己而去。
偏偏是在自己成年的这一天。
一无所有。
简虹不说话了，因为他明白了一件事。
谁也救不了自己。
他被抛弃了。
……
“他……还好吗？”看着简虹落寞而去的背影，安泽不忍心了。
“简叔不是已经作出决定了吗？”事情以简虹的主动离开告终，但齐括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开。
“首都星，很差吗？”齐括问。
可谁也回答不了他。
他们是生活在偏远星系，很难被管束到的虫民。
繁华圣地与他们毫无关联。
“不是有从首都星来的虫吗？”安泽提醒他。
齐括：“可我想听雄虫的话。”
谁也没想过简虹会是帝国最高梯队的a+级。
a+在往上就是s级了，那是只有皇室雄虫才能拥有的水平。
一般来说，这种级别的待遇不会很差。
但齐括又想起来，星网上从来没有a级以上的雄虫说过话。
“也许你可以去问问简叔。”安泽给他提建议道，“我听说，简叔以前，就是从首都星来的。”
齐括：“……”
齐括：“是吗？那我会去问问。”
随后，他看了眼时间，提醒他不要忘了今天快要开始的宴会。
上楼去拿礼物时，齐括全程一言不发。
殊不知，某个种子正在他的心中悄悄埋下。
简虹不会是个例，齐括想。
齐括看向跟在身边，还不知在思索什么的安泽，沉重地闭了闭眼。
简虹的成年是个提醒。
他们谁都不适合去往首都。
安泽，不管他是否重蹈覆辙，都不能再出这样的意外。
绝对不能。
齐括拳头攥紧了。
……
谢闻收到了命令，务必派军队带诺和星域的简虹阁下回首都。
不容任何闪失。
谢闻将早早准备好的指令发布下去。
等成年宴结束，简虹就会踏上前往首都的飞船，前往雄虫保护协会，然后，成为雌虫功勋申请榜单上的一个选项，难以再见。
谢闻很清楚从首都之外来的雄虫会被如何对待。
没有权利的雄虫是没有话语权的。
他们是被推给雌民们趋之若鹜的目标。
“凌夕盈……”谢闻想起如今混得还算可以的雌虫。
凌夕盈会怎么对待自己唯一的孩子？
谢闻可以做出无数种美好的假设，但前提是，那不是凌夕盈。
凌夕盈厌雄，厌恶到见面就会恶心。
谢闻很难保证凌夕盈会对简虹保持雌父应有的爱心。
但显然，简午奚就是为了去和他说些什么。
谢闻只能尽可能地去善后。
他发现安泽和简虹的关系远比他想象中要亲切。
谢闻不想看到安泽的悲伤。
如果不是安泽偶尔提起，谢闻不会主动去讲首都的事。
那不是安泽这种无忧无虑的虫要考虑的。
谢闻只想和安泽努力维持每一天的欢声笑语。
谢闻拨通了兄长的电话：“哥哥。”
“有件事想拜托你帮忙。”
谢清：“……”
谢清：“谢闻。”
谢清：“你应该知道，在你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我不去报复已经很好了。”
谢清指的是简虹对阿尔奇林下手的事。
“哥哥，如果你知道事情的后续呢？你的孩子并没有受到任何的苛待，他们献出了最大的诚意。”
“是吗？可那改变不了他们先犯错的事实。”谢清是个固执的雌父。
他的固执不仅在于对于权利的坚持，还有门当户对的严苛。
谢清了解自己的孩子，阿尔奇林回来之后显然有了新的挂念。
这对谢家是禁忌，对阿尔家更是。
谢清对参与进去的任何雄虫都没有好印象，说不准其中谁就是被阿尔奇林挂念着的雄虫。
“真是不讲情面啊哥哥，我都求到你的头上了，真的不能卖个面子吗？”谢闻可怜巴巴道。
谢清：“……”
偏偏谢清很吃弟弟的这一套。
于是谢闻乘胜追击。
谢清：“……”
“仅此一次。”谢清挂断了电话。
电话另一端，谢闻得到了想要的回答，狡猾的情绪一闪而过。
搞定！
作者有话要说：世界破破烂烂，大猫缝缝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