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砚放下手里一堆东西，从那堆衣服中拿出一盒小蛋糕，塞进柚达手里说：“喏，你想拿东西，就拿这个好了。”
柚达双手捧着它，站在原地不动。
她分辨的出来那是草莓蛋糕，盒底些微湿凉，应该是刚买不久，柚达张嘴问了句：“你今晚要吃吗？”
寇砚正在整理给她买的衣服，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没有听到她的话。
柚达再往前几步，伸手拍拍那人的肩膀：“你今晚要吃吗？”
“啊？”寇砚手里撑开一件小外套，扭脸看着她，“哦，我不吃，买给你的。”
“柚达不需要吃这些，需要放冰箱里吗？”
“不用，放桌上吧，那一会儿我吃。”寇砚之后的动作明显放慢不少，说她有些发蔫也不为过。
等她忙完这些，来到餐桌前一瞧，四菜一汤，还冒着热气，安安静静地躺在桌上，在头顶黄白光的照射下，单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寇砚赞叹还在厨房忙东忙西的柚达：“你好厉害，这么复杂的东西你都会做，申墨也太有口福了吧。”
柚达笑着端着蛋糕出来，放桌上道：“柚达每天都会做饭，只是申墨不怎么吃柚达做的菜，她工作总是很忙，虽然每次都会提前告诉柚达她不吃晚饭。”
这么听来还是让人比较惋惜，寇砚不好说申墨的不是，她只能帮衬着说：“可能......申墨挣钱是为了给你换新零件吧。”
“可是，柚达身上大部分零件是申墨从中转站找的。”
“呃......”她忽然就有了自己把自己路堵死的感觉，接不下柚达的话，不过正是这几句交谈，让她确定了申墨和柚达之间，可能会存在某些误会。
她叫来系统，使用了张半小时的类人喷雾，望着柚达蓝色双眸逐渐变浅直到转为褐色，她舒心一笑，招呼着柚达坐自己对面。
“这下你就能吃小蛋糕了吧。”寇砚按住盘子推到对面。
面对这些陌生又熟悉的东西，柚达很恐慌，她手脚无措眼神一直飘忽，接住盘子目光只敢盯着最上边的半块草莓看，寇砚瞅着她这幅样子，笑眯眯点头道：“尝尝这个草莓，你再对比着资料库里边对草莓味道的解释，看看哪个更准确。”
柚达楞在原地不动，呆呆地望着对面人的眼睛，长达两分钟一句话不吭，寇砚手肘举的酸痛，等不到她伸手来接，她叹口气把勺子搁回盘子里，以为被对方给拒绝了。
不过下一秒，柚达握起勺子一口将草莓送进嘴里，学着对面寇砚咀嚼的方法，嚼几下咽进去，口腔中留下一道甜丝丝的清爽，柚达眉头上挑耸动着，接着拿勺子挖掉所有的草莓，全部吃进肚。
她好像很喜欢草莓，寇砚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停下手里的筷子，专心致志地看她吃蛋糕，柚达开心的样子仿佛就只是一个单纯的孩子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那样，爱不释手。
其实有这样的朋友，感觉还不错。寇砚支着下巴心想。
直到一整块蛋糕被吃完，寇砚回过神来，给她递纸、夹菜、盛汤等等。
这样温馨的场景只持续到晚饭结束，柚达突然从凳子上站起来，拧上发条，双眸蓝光浮现，面上嘴角的弧度下去几几分，标准复位话术：“申墨你好，柚达很高兴为你服务。”
寇砚心一沉，嘴里的菜瞬间如同嚼蜡。
半小时太短了。
她挥手差走了柚达，独自一人坐在餐桌前，夹着剩下半桌菜，吃了一会儿，她起身去冰箱提出来几瓶啤酒。
“怎么了？”系统上线问她。
“没事，渴了。”寇砚一口气灌下去半瓶，开口说：“再换一张半小时的类人喷雾。”
系统：“这对任务有帮助吗？”
“你只管换就行，我自己有分寸。”
“好，切记，不要过多饮酒。”系统道。
“知道了。”
寇砚是后半夜才忙完厨房的一切，她晃荡着身子扶着楼梯，一步一个台阶，脑子发懵发热，被温软的空气包围，恍惚之间竟让她有了错觉，仰头看着上边紧闭的门，嘴里念叨叨着：“小凝......”
拖着沉重的步伐，寇砚终于是来到柚达门前，不过是忽然一股眩晕涌上脑门来，她不得不抓着门前的楼梯扶手缓解，天旋地转，脚底的超重感压的她不自觉往地面靠，眼前雾蒙蒙一片。
片刻后，她嘟囔着一些让人听不清的话离开，声音愈来愈小，直到嘟囔被开门声吃掉，彻底消失。
柚达眼里的蓝光终于淡了下去，从听到她上楼开始，坐在床边差不多十分钟左右，她从始至终面露微笑，正对着房门......
翌日寇砚还在洗漱，系统跳出来问她：“小凝是谁？”
“谁？”寇砚漱口水吐出来，“不认识。”
系统没再吭声。
今天不过是正常上班日，寇砚还在纳闷，昨天从回来后陈韩就没再发过任何消息，他是在憋着什么坏水寇砚不得而知，但面对这种小人她又不得不防，思来想去，她觉得还是尽量不要让柚达离开自己掌控区的好。
于是在临走之前，寇砚把柚达的终端连接系统跟自己的手机绑定在一起，没开太多权限，只需要知道柚达在哪，或系统有没有出现大问题就行。
柚达开开心心地链接成功，送寇砚出门时，手里握着吸尘器，那一刻像极了在送爱人上班的场景。
寇砚猛一哆嗦，自言自语说自己：“瞎想！”
毕竟不是第一次去公司，这次相对来说更为熟练不少，寇砚坐进办公室找记忆中申墨平常要处理的事，一忙起来就没个点。
这算是真能体会到，为什么申墨每天会没时间吃柚达做的晚饭。
一整天下来寇砚累到瘫靠在椅子上发懵，眼前一圈小星星围着她转，迷迷糊糊不想动。
她打着哈欠拿手机给柚达发信息，一句话还没编辑完，手机右上角显示的红点只眨眼之间，消失不见，寇砚猛一惊，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来，困意登时烟消云散，她推门出去给柚达打电话。
信号无连接。
寇砚不死心再打。
还是信号无连接。
她骂出一句，回研究室抓住衣服快步坐电梯离开，开门就撞见刘吉义，他抓着文件推上眼睛问：“申墨老师是有什么急事吗？”
寇砚摁着按键头也不回，‘嗯’了一声。
刘吉义犹豫一阵，声音大了点：“老师，你知道......陈总监在哪吗？这有份文件需要找他签字，我去办公室找他他不在，听说今天一天没上班。”
寇砚手指顿住，一抖不小心多按两层，她面色阴沉退后，站在门正中间。
“不知道。”
“哦，好，好，打扰了。”刘吉义缩回角落不吭声。
陈韩一天没上班，他去哪了，会跟柚达有关吗，寇砚揣测，应该不会这么快发现，根据昨天他的表现来看，陈韩中计是事实，她不是没做过最坏打算，当初预估最快也是三天才会被对方发现端倪。
在这狭小闷热的空间里，寇砚变得很烦躁，烦躁到垂在身侧的手不自主的动起来，交错点着裤缝。
她的担心并不多余，陈韩是最初设计柚达的人，因此他会为自己保留一个可以随时控制柚达的权限，申墨所加的那几层锁，不过是保留了柚达被恶意拆除的权限，倘若陈韩真要铁了心去销毁柚达，一百种办法毫不夸张。
待电梯门一开，寇砚衣摆卷起一阵旋风刮出去，出了公司门，她不再注意维护申墨原本的形象，撒腿跑到停车场，踩上油门飞驰回家。
然而让她紧急刹车的情况，是柚达竟然自己站在停车位上在等她，寇砚踩死刹车，停完车后下来过去拉柚达的手腕。
急切掺和着忧心问：“你怎么在这里，有事给我发消息就行。”
柚达站在原地不动，低头盯着寇砚的手，对方这才反应过来松开：“不好意思，我就是有点担心，怕有坏人。”
“柚达是AI，不是人。”
寇砚一怔，很久才缓下心境，望着她淡蓝色的瞳孔和标准化的微笑，垂眸低声应了句：“抱歉......我忘了。”
她在前边走，柚达在后边跟，两人之间始终保持一米的距离，卡的刚刚好，寇砚心头一酸，这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就像是她年少时床头的那只玩偶，十几年的心里话都告诉了它，到头来不过是硬逼着自己承认那只是一堆棉花罢了。
寇砚干咽下一口，停步转身，柚达也跟着停步，后退。
寇砚干笑，涩着嗓子道：“走吧，带你去买草莓。”
这句话似是有魔力，柚达歪头转眼睛，进而点头：“好的。”
这才算是缩短两人的距离，她别头看着这个比自己矮半头的朋友，一顿自嘲，一厢情愿真是件可怕的事，原以为柚达会把自己当朋友，到头来她对自己的好，不过只在于自己披着申墨的壳或者是程序促使她这样做。
没有这两个条件，她又凭什么会入柚达的眼。
回家后照例在桌上看到一桌精美饭菜，寇砚到底心里泛上一暖，招呼柚达坐下自己去清洗草莓。
柚达原本在沙发上坐，一个闪身来到寇砚身后，似乎是催促或是不满：“怎么不去吃饭，放凉就不能再吃。”
寇砚停手，关闭水龙头，柔声道：“不着急，洗草莓很快的，你先去坐。”
“柚达不吃草莓，草莓很难吃。”
“很......很难吃吗......”寇砚刚取下手里这颗草莓的梗，陷入怀疑，脸色变得很难看，反问自己：“真的......不喜欢？”
柚达脸上的微笑更淡，淡到像是牵强，寇砚如梦初醒，放下洗到一半的草莓，跟着柚达来到桌前，不等她拿起碗筷，柚达主动给她夹菜，不多时盘子里堆起一层小山。
寇砚婉拒道：“不了不了，太多吃不下，这里还有这么多菜，你也吃。”
柚达坐在对面，不搭理她。
眼看着自己吃不完，就这样倒掉太过于浪费，于是寇砚一咬牙，叫来系统：“用张十分钟的类人喷雾。”
系统：“好的，闭上眼睛进入三秒倒计时。”
闭眼之前，寇砚最后凝视柚达一刻，那人眸子里诞出的竟有一丝她看不懂的冷漠和狠意......
作者有话要说：寇砚：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