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要把柚达带回家的计划，那自然要找个方便快捷的路线，寇砚从办公室出来，围着这层楼转半圈，各研究室之间门框处的装潢近乎一致，唯一区别不过是门锁上的花纹，申墨上反映出的亮光是一个同心圆，别的她还没看，也没多大兴趣。

大熔炉放置的地方离她办公室很近，单单这个熔炉就占据整层楼四分之一，熔炉不算大，只是机器周围空地太多，直到她靠近才明白这样设计的原因。

高温熔炉向外喷溅的腾热气息，熏得整个房间的空气都是一晃一晃得，寇砚咽下一口，简单从口袋拿出皮绳绑个马尾，踏步进去。

里边的研究员见到申墨，笑脸凝结：“申墨老师，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寇砚摆摆手：“没有，你们继续工作，我出来看看。”

“哦，好好。”

熔炉侧面是一间隔间，外表很普通，寇砚转到这里注意到门把手被摩擦的锃亮，这房间使用频率不低，寇砚好奇推门进入，眼前的场景让她目瞪口呆。

一颗拳头大的双层齿轮‘哐啷’着从顶端滚落，碰到寇砚的脚尖，原地转几圈，落地不动。

这是销毁AI后的零件中转站，她想象不到这堆零件是用了多少AI牺牲换来的，从门口开始堆积，摞成一座山，仰头望去七米高的天花板泛着道道黑印子......

外边的工作人员停手注意到申墨在房间，他们只看了一眼，继续低头工作。

申墨的事他们管不着，也没资格，只要她不乱找事，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以往她没事就喜欢从那堆废弃的零件找宝贝，往往拿出去是一个样，打磨安装好又是一个样，老板是很喜欢，这种上赶着给他节省成本的员工，恨不得多招几个。

寇砚只在里边待了两分钟，出来时研究员看她自然垂在两侧的手干净不沾染一丝灰尘，随口问了句：“是没找到合适用的零件吗？”

寇砚卡壳一秒，很快反应过来：“嗯，今天送过来的产品有记录吗？”

“有。”那人从身后桌上摸过来文件夹，寇砚接过来时，瞄眼他的工牌‘刘吉义’，不动声色。

寇砚翻看着那些不合格产品，除去上午已经销毁过的，剩下未被销毁的还有三栏，上边填写的是产品编号，没有提及柚达，就在寇砚准备离开时，脑后响起一个声音。

“陈韩总监说一会儿会送来一个残次产品要销毁，让我们提前调试机器。”

“真的假的，这......可是我们后边还有好几个要销毁，加队的话我还要上去报备......”那个叫刘吉义的人略有抱怨，跟来者闲聊。

“没办法，我也只负责通知，他说这东西不怎么重要，没有打扰上层的必要，自行处理即可。”

“行吧，我知道了。”

没过几句，两人散场，各自回到各自属地。

没想到这陈韩的报复心这么重，寇砚放回去文件，轻咳两声拍拍刘吉义：“现在下午三点半，四点整你跟陈韩说一声，让她去我研究室一趟，就说我有东西要给他。”

刘吉义被他拍的肩膀猛一颤：“可是，可是一会儿我还要帮陈韩总监守着产品销毁，擅自离岗会被处罚的。”

申墨沉默，另一只手插兜，捻着那团纸巾，静等几秒接着道：“我会帮你盯着，不会出事。”

“那......那好。”刘吉义低着头点两下。

又在那里待几分钟，寇砚趁所有人不注意，悄声离开。

回办公室的路上，她叫系统出来：“我问你个问题，如果我要兑换东西，是指当前的恨意值掉点数对吗？”

系统：“对的。”

寇砚鼻音长‘嗯’一声，默默盘算着计划，坐回研究室。

她瞥着桌上被陈韩翻过的东西，眼睛都不眨，带上手套一拢，悉数全部落进垃圾桶，仙人球则是温柔耐心的喷上水，搁置电脑旁。

寇砚算着时间，三点五十五分，柚达还在被送到的路上，炉内温度是一早就调试好的，不需要在烧前准备上多费时间，她拿上身后衣架上的黑色毯子，快步回到焚烧室。

绕过刘吉义的视线，灵巧躲进废弃零件堆积间。

刘吉义送柚达上传送带，他看着面前这个被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纳闷和诧异同时浮现，陈韩给他说产品很拉跨，等他接到手却连产品原本样貌都看不见。

接着又想起申墨交代的话，既然不怎么重要，那只要自己确认亲手送它进炉子就行，到时候倒掉零件，再给陈韩汇报结果，这样的话，两个人都不会得罪。

于是刘吉义很快离开焚烧室，寇砚听门落锁，箭步冲出去关闭阀门，紧急退出传送带，两手抻开毯子接柚达。

在寇砚见到出来物时脸色骤变，瞳孔扩张脑子嗡嗡作响。

柚达全身光溜溜地平躺在传送带，火炉最先烧掉她的衣服，头发因为包裹的较厚，只燎焦部分发尾，正面看上去，两膝盖处被灼烧较为严重，背面还没来得及看。

“这炉子......真能烧......”

寇砚大张毯子盖住柚达全身，掰着她肩膀一翻，裹成一长条，打横抱着先靠放在她原先清理出来的地方。

柚达自然闭上双眼，好像睡着一般，安安静静躺在那里，面带微笑，卷曲发出阵阵糊味儿的发丝，刺激的寇砚鼻头发酸。

她蹲下右手抚上柚达的头，顺着头发流向帮她着顺打理，轻声道：“你在这里睡一觉，晚点我会带你回家。”

柚达的脸毫无气色，炉内的余温延续到现在，寇砚只靠近她短短几秒就被这股热气蒸的受不了，不过她很贴心，临走之前，稍微拉开一点毯子，用来避免温度过高灼烧毯子。

寇砚缓步踏进研究室，推门之前，开口问系统：“陈韩现在对柚达的恨意值是多少？”

系统：“80，掉了20点，要兑换什么东西吗？”

寇砚斟酌：“不了，晚点再换。”

系统：“好。”

进去后，陈韩果真在沙发上等她，看到申墨进来，漆黑的眸子登时发亮，搓着手殷勤跑过来问她：“想我了？要来给我什么东西？我快好奇死了。”

寇砚目光下敛，瞄眼电脑边的仙人球，脑子一转，笑着开口道：“不给你东西，请你吃饭。明晚六点，公司门口见。”

陈韩的反应像是中什么千万级彩票一般，一脸不可思议，从心底涌上来的那份愉悦憋红了脸，嘴角不住上扬，堪要比齐耳垂，两手一拍，企图去勾搭申墨肩膀。

寇砚耳尖耸动，前移两步躲开的过于自然，嘴里随意说着：“明天见。”只留给对方一个生硬的背影。

短短几个字，言简意赅，陈韩伸出去的手晾在半空，尴尬不已，不过他这次没有生气，至少申墨答应跟他去吃饭，至于柚达的情况，到时候在饭局上装装悲哀的样子，博取她的伤心，趁机再倒上几杯‘特制’饮料，然后再......

等一切水到渠成，还怕申墨会反了不成。

陈韩眼尾眯成一条缝，拢在一起的褶子蔓延至太阳穴。

寇砚坐在电脑前，看着门口站的人脸上透露着一股子浓浓的猥琐之意，胃里顿时翻江倒海，她扫一圈，手里拿着盆植物，隔空投出去：“送你一盆仙人球，不用谢。”

陈韩笑到还沉浸在自己意想的世界出不来，只觉得脑门前方一黑，快速回神，下意识双手捧接：“我去——”

那盆仙人球没有扎到他，陈韩自豪的更极，他咧嘴笑笑跟申墨说了句‘仙人球真好看，明天见哦，小墨。’

说罢，还嘟嘴空吻一口空气。

寇砚埋在电脑后的脸拧到不能看，垂在桌子下方的双手拳头攥的死死地，后槽牙磨得嘎吱作响，说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他最好三秒之内消失，不然我真控制不住要打他。”

“太欠了......”

待陈韩走，寇砚长出口气，原地深呼吸进行五次，她现在不能想陈韩的事，容易影响心情。

系统：“恨意值降了35点，要兑换吗？”

寇砚灌下几口水，呛道：“换，一张半小时的，一张十分钟的。”

系统：“好的，祝你早日成功。”

“好好好。”寇砚苦笑狂点头。

晚上七点，寇砚硬熬到公司人走完，整层楼只留着她这间屋子亮着灯，从旁边经过的人早就习以为常，以往申墨不是没过通宵研究的经历，虽然不知道她在忙活什么，但以他们的技术水平和认知来看，最好不要去瞎打听。

寇砚凛眉，正色单手操作鼠标，屏幕上红橙光几乎每隔几秒会交错映在她的瞳孔，寇砚时不时摇头叹气：“这不行。”

翻过去其他界面，咋舌：“这也不行。”

系统无语：“......已经没有更便宜的餐馆了。”

寇砚不信邪，嘴里嘟囔着：“开玩笑，怎么可能呢。我再找找，请陈韩吃饭一定要重视，起码要让人家感受到我对这场饭局的重视程度。”

“是是是，五块钱的肉夹馍，三块钱的汽水，买两份，铺张纸坐路边。”系统无奈道，“这就是你的深思熟虑。”

“偏见。像他这种富家公子，这种美味一定没吃过。”寇砚终于选中一家，乐呵道：“就着个吧，明天给他一个惊喜！”

系统盯着屏幕上花花绿绿的图片，一顿死机了事，寇砚的想法，它是真捉摸不透。

将近八点，寇砚打着哈欠伸懒腰，悠闲散步在走廊，实际上注意力一直都在观察公司上下，确认没人后，她脸色一凝，快跑奔往零件中转间。

“还好，柚达还在。”寇砚弯腰撑起膝盖，干咽着喘气，挺腰挪动两步，左手扣上柚达脖颈后方，右手从她腿窝伸下去，蓄力一抬，一整个把她搂抱在怀里。

等电梯的时候，寇砚有些魔怔，她不能细想，一个全身脱光的女人在自己怀里，虽然有毯子隔绝，虽然她是AI，但架不住柚达原先的样子在她脑海过于深刻，她的一颦一笑，都足以人心跳错乱。

不知道陈韩和申墨在面对柚达时会是什么想法，只针对寇砚来说，她在面对柚达时，心里总会有种异样感，就好像以前见过她，又或者是......曾经在梦里见过。

寇砚抿紧嘴唇，垂首望着柚达的长睫、鼻尖，再......移开目光至嘴唇，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很快脸颊蹭上微红。

听到电梯“叮”一声，才呼出那口气，咳嗽正色，踏入电梯。

作者有话要说：柚达：“对不起，柚达不理解你的意思。”

寇砚惊到嘴里的水沿着嘴角流一地：“我说在家不要乱脱衣服。”

柚达：“柚达需要充电。”

寇砚吓得脱掉外套过去抱着她，边走边说：“要充电去卧室充......”

柚达在她怀里，笑意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