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秒，一整瓶见底，寇砚手拿空瓶子立自己身前，仰头跟完颜凝说句：“喜欢。”
完颜凝觉得她这个样子可爱至极，不由得俯身轻抚上她的头，顺着发丝走向来回抚摸几下，低语道：“喜欢就好。”
寇砚好像很受用这样的动作，在她手放上来的一刻，完颜凝只觉得自己脸颊烫得很，有种在烈日下被阳光精准直射的感觉，她轻咳两声把刚刚刻意错过去的眼神重新移回来，定定看着寇砚。
那蓝纹颜色淡了不少，眸子里那道光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重回而来，嘴角悄悄升起，一下又一下的爱抚。
一个坐着，一个弯腰，表情近乎一致。
“很喜欢。”寇砚来了这么一句。
完颜凝顿时手一僵，瞳孔一震：“你能说三个字了！”
寇砚眉头一挑，在尝试咧嘴，可无奈自己面部太过僵硬，生扯只能扯起半边，因此整个表情看起来很不屑。
甚至还有些挑衅。
完颜凝望着她的表情，从最初嘴角微微带笑，到听到自己说话时挑眉的小骄傲，再到后来的......挑衅？
这是......对我不满意？不应该吧......
完颜凝敛起笑容，同时收回自己的手，自我怀疑。
寇砚还在享受，这触感消失的太过突然，她跟着疑惑：“不继续？”
完颜凝：“啊？哦。”她这次换个姿势，盘腿坐下，跟寇砚面对面。
从她刚刚的表情来看，寇砚觉得她非常心不在焉，这次的抚摸感觉很不舒服，心里总觉得她的手法像是在对待街边随便一只流浪猫或流浪狗一样，她不开心。
一个勾头后仰，让完颜凝摸个空，接着嘴里找补一句：“要休息。”
“......好。”完颜凝再次拿过来背包垫在她背后，自己去了门口，安抚对方的理由是透过玻璃看看路况。
应该......不是嫌弃我吧。
完颜凝后退一步，拧眉从玻璃的倒影望着那边，看她休息的正好，一个晃神的功夫，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
肯定不是，是自己会错了意也说不定，前几天跟她拉手她好像也不怎么抗拒。
有些事就是这样，越是较真越是想不明白，完颜凝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变得格外看中她对自己态度，换句话说，是更在意自己在她面前的表现。
这种变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大概是......从她最初愿意低下头听自己说话时开始的。
完颜凝从没想过会自己会被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这样对待，寇砚总能换位思考，尽全力规避所有风险。
但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挨这么一遭，真的很不公平。
想到这里，完颜凝内心深有一种无力感，这就又衍生出来另一个问题，如果真的可以平安到达城外的军备处，那寇砚怎么办？
是隐瞒带她混进去？还是就这样丢下她，自己进去？
这两条很难选，因为不管最终选择哪个，她都会在内心谴责自己。
或者，还有一个办法......跟她一起留在这里。
忽然完颜凝余光扫入几束亮光，后边跟着一阵车辆刹车时，轮胎磨地的声音，她警惕起来，退回去蹲在冰柜后，漏出一只眼。
很快玻璃出现几个女人，其中一个怀里还抱着个孩子，几人围在那只被打到严重变形的活尸面前，停留好一会儿，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哎呦，这谁也下手太狠了吧。”瘦高个女人持手电照着自己的车，又说：“用车来回撞也不一定能撞出这种效果，真是神人。”
那位抱小孩儿的女人说了句：“管它干嘛。先去找点水吧，我看这条街还挺干净，尽量快点，省的孩子醒了吵闹。”
瘦高个女人打趣她：“该说不说，你可真是尽职尽责，从外边捡来的孩子也能照看的这么细致。”
抱小孩儿的女人斜她一眼：“给我滚，什么叫捡来的孩子。你要是有意见，大不了分手。”
瘦高个女人笑容僵持，扭头岔开话题：“没没没，我刚才用词不准，走吧，先去找水。”
“这还差不多。”
“我刚才扫到一家烟酒门店，里边应该有水。靠谱的话估计今天下午就能出去。”最后开口的女人体态匀称，看起来很是顺眼。
完颜凝注意到几人走势向自己趋近，她转动眼球，退往最深处，与黑暗融为一体。
玻璃门被她们轻松撬开，流畅到媲美专业开锁师傅。
“我说，这里边会不会有人？”瘦高个女人插上门后站定说了这么一句，“按道理来说门应该是从外锁住，怎么会被从里锁住。”
“万一这里有后门呢，别多想，你快去拿水，我跟孩子在门口放哨。”
瘦高个女人跟同行的最后一位对视一眼，颇有无奈：“行动吧，真是越来越惹不起喽！”
屋子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秋冬季开始昼短夜长，凌晨五点左右的天，乌鸦一般黑，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只有两个找物资的人开了手电筒。
眼看那个女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完颜凝攥紧手里的斧子，死死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截止目前，还没有人将手电光扫过去，但即便这样，完颜凝也不敢放松警惕，担心寇砚突然惊醒暴走，也担心被她们发现后会进行无差别射杀。
总之一句话，水随便拿，人别到处逛。
偏偏事情总是不顺人意，或许是瘦高个女人离寇砚有些近，寇砚自然垂在地面的手猛地张开，下颌开始慢慢活动，齿缝中发出“嘶嘶”声。
瘦高个女人背后一凉，下意识要转身打光，手电刚转过去，‘啪’一声，被侧面冒出的强筋力量给踢掉。
她眼前一黑，只感觉身边有道黑影子飞过去。
听到屋内异响，余下两个人同时她一句：“怎么了？”
女人支支吾吾不出声，同伴察觉不对劲，搁下手里的水，拿起手电，平移过去。
她的对面正站着一位手持枪械的女人，那人正冷目灼灼，像是看活尸一样看着她，而那女人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头上被裹着外套的人，看身材，应该也是个女人。
“放下手里的武器，有什么话好好说！！”玻璃前的女人高声叫道。
完颜凝本就对她们无恶意，刚才那样，只想起到震慑驱逐作用而已，她抓紧寇砚的手，定腔道：“拿完水就走。”
瘦高个女人结巴着说：“好，好，抱歉......那我可以转过去拿水吗？那边小孩子还在等着......”
她以为这话能促使完颜凝动容，然而对方甚至眼皮都不带眨：“你不许动，给她们两分钟时间，拿完东西离开这里。”
“好好好，你只要不伤害她，我们什么都能做。”说着，她爱人将怀里的孩子放在冰柜的毯子上，自己也着急忙慌得加入拿水大军。
一分钟过去，女人注意到完颜凝身后的外套一直在抖动，幅度由小逐渐变大，底下总是‘嘶嘶’的，听起来鼻音很重，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尝试开口：“那个......你朋友状态可能有点不好，她是不是生病了。”
“闭嘴。”完颜凝低声气音喝她，“还有四十秒。”
她一直就牵着寇砚的手，怎么会感觉不出来，寇砚的指甲已经扎破她的手，渗出来的血珠顺着两人指缝滑入，两掌交合之处，湿漉漉的。
完颜凝掐点，时间一到，说什么也不好脸色，扳机一扣，所有人都知道怎么回事，灰溜溜拿着东西就跑。
“你等等，很快就安全了。”她强忍着手心疼痛，过去重新关上门，回来后想要抽出手，可寇砚挖的太深，本就不怎么长的指甲全部刺入皮肤，她甚至能感觉出自己的骨头被抵上一些硬物。
“外套盖上去......的感觉肯定很不好，你......不要紧张，我帮你拿下来。”完颜凝疼的嘴唇打哆嗦，说出来的话依旧是带着温度，说是柔声哄小孩子也不为过。
完颜凝挥动另一只手，掀开寇砚头上的外套，掀开的瞬间，她蓦地怔在原地。
寇砚脸上的泪成股从脸颊滑落，像是受了某种委屈，鼻息一颤一颤，通红着眼睛望着她。
“你......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对不起你。”寇砚哭着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可是我真的控制不住，我控制不住想咬你，控制不住想喝你的血，你明明都知道，可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还要给我喝掺着血液的果汁？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不杀了我......”
“你也对我很好不是吗？”完颜凝哽咽，两人的手在某一刻彻底松开，她除了手臂发麻发凉以外，没有任何痛感。
看着寇砚眼泪一直在不要钱的往下掉，有股力量促使着她抬手摸上去，颤着音对上寇砚的眼睛说：“你没有任何义务要保护我出城，可为什么刚见我第一面时，就笃定要帮助我？”
“我那是——”寇砚顿住，咽下一口，迅速避过她的眼睛。
“我喜欢你。我知道你听到这句话会觉得震惊，就算是愤怒我也能理解，我......我也不清楚为什么要对你好，只是跟着内心走......”完颜凝背那只麻木的手，站正直戳戳看着她。
“可是我不喜欢你。”
寇砚背过去，使劲儿掐向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却连一丝痛觉都感受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全身都是软的，就嘴是硬的。比金刚石还硬！！